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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遗见过很多女人的眼睛,但是却没有一双像现在这样让她心生震动过。
这是一双忆女成狂的眼睛,也是一双母亲的眼睛。
陆拾遗心里的那点算计就如同暴晒在烈日下的雪一样,在这双充满着殷盼和渴望的眼睛时,瞬间融化的无影无踪。
“我也很希望自己是您的宝宝,因为我也一直在寻找我的家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陆拾遗拿自己的手绢给庆阳侯夫人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现在已经赶不及回家了,您必须在马车里生产,我希望您能够坚强一点,毕竟,您的家人都在外面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你……你也是我的……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庆阳侯夫人忍住阵痛,用力捉住陆拾遗的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一定是!”
陆拾遗见她痛得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还依然固执地坚持着这一点,心里止不住地就是一软,然后顺着她的口风就是好一番应和。
庆阳侯夫人心满意足地看着陆拾遗,然后在陆拾遗的帮助下开始努力生产。
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闷喘呜咽声,抱着幼弟站在马车外面的陆廷玉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紧张和焦灼,为了避免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他把注意力放到紧跟着陆拾遗过来的梁承锐身上,努力没话找话。
“今晚能够碰到敬王千岁和敬王妃真是我庆阳侯府三生有幸,等到家母平安生产后,我们全家定会正式去往敬王府拜谢,还请王爷到时候不要将我们拒之门外才是。”
“拙荆也不过举手之劳,陆世子根本就没必要把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至于登门拜谢什么的,那就更没必要了。”
作为一个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爱人的醋坛子,梁承锐对于这个紧盯着自己爱人不放的所谓世子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的,因此他皱着眉,用很是冷硬地声音直接拒绝了陆廷玉的邀请。
陆廷玉没想到梁承锐说话会这么的不客气,一时间脸上的笑容都僵掉了。
不过好在他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在最初的卡壳后,很快就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和梁承锐一板一眼的讨论起佛法来了。
对于他的这一改弦易辙,梁承锐倒是适应良好,只要对方不觊觎他的妻子,他自然也不介意与他随口聊点什么,权当是打发时间。
而且这位陆世子虽然眼神有些惹人讨厌,但是肚子里还是颇有学识,至少,他跟得上梁承锐的谈话步骤,偶尔还会说出一些让梁承锐都有些眼前一亮的观点。
由于庆阳侯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的缘故,她这一胎依然分娩的十分顺利,等到庆阳侯带着太医院专攻孕产这一类的太医过来时,马车里已经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婴啼。
庆阳侯激动的眼泪都差点没从眼眶里流出来,他眼巴巴地看着马车,语气急促又充满希冀地问长子陆廷玉,“是不是个女娃娃?是不是?”
陆廷玉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您问我,我问谁啊?孩子还在里面,没有抱出来呢。”
被长子这么一提醒的庆阳侯总算又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他声音很是焦虑地再次问道:“里面是谁在给你娘接生?你们找到大夫了吗?”
陆廷玉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沉默了一会,才对庆阳侯道:“父亲,在里面给娘接生的人是……是敬王妃。”
“什么?”庆阳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选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确实是敬王妃。”陆廷玉用肯定的语气告诉自己的父亲,然后又把父亲介绍给了敬王梁承锐。
敬王梁承锐在大梁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人物,他的名声众所周知,但是他的真面目却罕有人见过。
他总是深居简出的呆在悬空寺里,在过去的那些时间里,更是连宫里的各种宴会都很少参加。
坦白说,今天能够在灯市上见到敬王,陆廷玉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特别是在他看了敬王妃的容貌以后,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复杂。如果敬王妃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是他的妹妹的话,那么……敬王妃不就成了他的妹婿了吗?
单单是这么一想,陆廷玉就有一种自己还在做梦,压根就没有睡醒的飘忽感。
一门心思惦念着自己夫人和孩子的庆阳侯在长子把敬王介绍给他的时候,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可没忘记最近京城里关于敬王妃和他们一家的诸多流言蜚语,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好好的和敬王解释沟通一下的时候,陆拾遗抱着一个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言笑晏晏地探出头来,向所有人宣布说庆阳侯夫人生了一个头发浓密,五官瞧着也很是出色的男婴。
庆阳侯听说自己妻子又生了一个男孩后,心里止不住的就是一沉,只是还没等他面上做出什么反应,他的眼神就彻底的被陆拾遗的面容和她眉心上那一颗殷红似血的朱砂痣给吸引住了。
如果说庆阳侯世子陆廷玉盯着他的妻子不放让他满心蹿火的话,那么,当庆阳侯也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妻子不放时,梁承锐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恐怕是误会了这对父子之所以会紧盯着他妻子不放的缘由所在了。
想到在宫宴上曾经听过的有关对妻子与庆阳侯夫人之间关系的猜测,梁承锐望向庆阳侯父子的眼神不由得多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莫非,这两人还真的是他妻子这一辈子的亲人?
这可能吗?
“你……你……”庆阳侯陆德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拾遗,支吾磕绊了半晌,才在长子陆廷玉的提醒下,用很是干涩的语气郑重地向陆拾遗帮助他妻子生产的事情表示了真心的感谢。
不过在感谢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尽量用一种克制又不显得太过迫切的语气对陆拾遗道:“说句冒昧的话,王妃娘娘长得实在是太像本侯的夫人和本侯曾经被坏人掳走的女儿,不知王妃娘娘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姓谁名谁?又对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在说这话的时候,庆阳侯因为高度的紧张,浑身都止不住有些战栗。
至于那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则直接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面。
“我是被人卖进明月楼里的,至于被谁卖的,当时的我年纪实在太小,已经记不清了。”陆拾遗这话一出口,不止庆阳侯觉得满心惋惜,就连世子陆廷玉脸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难过和遗憾。
“不过——”陆拾遗话锋一转,很快又让这对父子精神一振,“在我跟着王爷离开雂州府的时候,把我养大的那位妈妈,特意把一件我小时候穿的小衣裳还给了我,她说,我也许可以凭借着那件衣裳找回自己的生身父母。”
尽管因为生产而疲惫欲死,但却一直坚持着没有昏睡而是努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说话声的庆阳侯夫人在听到陆拾遗说小衣裳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捉住已经小心翼翼又把小襁褓抱回来的陆拾遗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拾遗问道:“那件小衣裳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大红色的?”
陆拾遗不忍让才生产不久的庆阳侯夫人焦虑太过,连忙道:“确实是一件大红色的小衣裳,上面还用金线绣了金玉满堂的吉祥纹饰,看上去非常的精致漂亮,”
“那是你祖母绣的……你祖母最疼你,那是她送给你过两岁生辰的礼物……”庆阳侯夫人眼泪扑簌簌地不停地往下落,“侯爷!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吗?我们找到女儿了!我们找到我们的拾娘了!”
“拾娘?”陆拾遗有些怔然的重复。
“是啊,拾娘,你在族里排行第十,所以我们才一直叫你拾娘。”庆阳侯夫人泪光盈盈地看着陆拾遗,“你的名字叫做陆拾遗,是我们庆阳侯府的嫡长女,由于你眉心长了一粒朱砂痣的缘故,所以大家都喜欢开玩笑说你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投胎,因此,我们还喜欢叫你玉宝……拾娘!娘亲真的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到娘亲身边了?”
“您确实不是在做梦,不过,我觉得在您和您的家人认下我以前,最好还是先看看我手里的那件小衣裳,然后再滴血验……好好好,我不说了,您别哭,您现在可哭不得,会伤身体的!”
陆拾遗话才说到一半,庆阳侯夫人的泪水已经有如泉涌一样的再次夺眶而出了。
“刚才娘亲就和你说过,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的,”庆阳侯夫人用一种近乎可以把陆拾遗整个暖化了的眼神宠溺无比的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滴血验亲,那就验吧,虽然在娘亲看来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完全就没有必要。不过,就算要验也不是现在,你外祖母她今天因为贪嘴,多吃了两个汤圆,卡到了嗓子,现在也不知道……”
想到自己老母亲的庆阳侯夫人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悲伤起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孩子,你愿意和娘亲一起去看看你外祖母吗?这些年以来,她也和娘亲一样,一直都惦记着你这个外孙女呢!想必在看到你以后,她心里也会十分高兴的。”
此时在心里已经可以确定原身确实是庆阳侯夫妇之女的陆拾遗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扫兴的话,庆阳侯夫人刚一开口,陆拾遗就点头同意了。
得到陆拾遗首肯的庆阳侯夫人高兴得不行,在太医替她扶过脉以后,确定她的身体还算不错后,就紧赶慢赶地换乘了一辆马车重新出发了。
庆阳侯夫人的娘家在京城也是举重若轻的存在。
这个家族阁老就出了五个,因此他们住的那一条街也被人唤作是阁老街。
到了朱府,陆拾遗等人受到了朱府上下的热烈欢迎,庆阳侯夫人也在第一时间抱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住进了娘家特意为她准备的月子房里。
心里既为自己总算找回了牵肠挂肚的女儿而欣喜万分,又担忧自己母亲目前状况的庆阳侯夫人眼见着大家一点都没有把她抬往正房去见她母亲的迹象,不由得一把抓住自己嫂子朱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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