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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无数黑影挪动的洞口,那些黑影争相向外推挤着,却又似忌惮着什么东西,无法突破最后的防线。
阎女令将目光移开,天地万物慢慢蒙上了淡淡的黑色阴影,零星黑雾游离于大地之上,一切所见,都与十几年前越发接近起来。
只是,此时是正午时分,即使是鬼门大开的日子,那些“灵”也没能达到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程度。
巫雪崖看了眼自己已经缩于脚下的影子,明白快到正午了。
“巫主,此刻是这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刻,巫族主阴,但是祭祀祝愿之力却需要平和之气,趁着阴阳调和之机,还请巫主赐舞。”巫雪崖的话音刚落,即有四个族人抬着一只巨大的花盆走上了祭坛。
阎女令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被花盆中的植株所吸引,那株足有一人高的植物种于花盆的正中,枝叶修长而形姿妙曼,顶茎上还立着一颗鼓鼓的硕大花苞。最让阎女令在意的则是,此刻她眼中的万物都已蒙上了阴霾,然而这株植物却正常无比,甚至还有七彩流光隐没其身,一见便知不俗……
“七情花?”阎女令虽是询问,但是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
巫雪崖点头,尔后转身对后方的诸人挥了挥袖子,那十六名族人见了立即井然离开了祭坛,待到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巫雪崖才面色凝重道:“正是七情花,今日巫主势必要让其盛开,否则,便没有机会了。”
“为何?”阎女令闻言心中一紧,但是面上还是淡然的:“不是说还有两年的时间吗?”
巫雪崖叹了口气,眉眼间透出无法掩饰的疲色:“七情花乃是我族至宝,本就稀缺无比,到如今,也只剩下了一株而已。而且七情花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它属偏阳之物,所以,两年内,它是无法再承受第二次巫术催生的。”
阎女令默然不语,巫族的巫术偏阴,偏阳与偏阴之物自然相克,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明白了。”良久后,阎女令终于开口:“只是,巫花又在何处?”那复杂的祭祀舞难不成还得跳上两遍?
巫雪崖见阎女令心思安然,不禁欣慰道:“巫族之花处处可开,巫主的祝愿之力有多深,它们就能蔓延多广。”
阎女令闻言颔首,看了眼七情花后,她终将视线投向了巫雪崖,表示她已经准备就绪了。
巫雪崖见了,立即走到了祭坛的边缘,然后双臂张开,宽大的袖摆铺展垂落,大声道:“乐起!”
即时奏起的乐声虽只是最为简单的丝竹,却莫名令人心平气和。
阎女令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手执檀扇,翩然而动,其发间的两只金铃随着她的舞步,发出契合节拍的清响,震慑灵魂般分明。
阎清雅远远看着台上跳舞的女孩,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时间定格,亘古永恒,天地失色,唯独一人一扇,一步一舞……
“好漂亮……”阎木木捂着胸口,觉得心跳快得有些失常,只是他还没感叹完,便骤有无边的血色撞入了他的眸中,猝不及防的惊艳!
不过须臾之间,遍地花开,缠绵相携入天际,无尽潋滟,似血海,如烈火,说不尽的风情。
巫雪崖望着天地间无边无际的花海,只觉惊骇莫名,究竟是什么样的巫力,才能使得巫花如此盛开?!
阎女令闭着眼睛,浑然忘物,只闻香气缭绕,丝竹入耳……祭祀舞末势,倾身回转,双臂收敛,扇合下垂,静立凝止,舞毕。
巫雪崖此时已顾不得遍地无法落脚的巫花了,他急切地转过身,看向了祭坛中央的巨大花盆,只是一看之下,立即面如死灰。
花苞的绿萼已展,但是层层花瓣却还严丝合缝地包在一起,据巫族史书记录,这样的七情花,还需五年,才可自然绽放,而唯有完全盛开的七情花,才会产生药力,助巫主吸收人气。
也就是说……
阎女令一张开眼睛,便看见了巫雪崖那如丧考妣的脸色,所以就算不去确认,也对结果明了了。
她真的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还是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沉沉浮浮地无所适从。
“我主!”巫雪崖向着阎女令的方向进了一步,如金纸一般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他此刻真的已是心痛如绞,为了眼前珍贵的孩子,他们几乎付出了全部,神灵为何对巫主如此残忍!!
“长老!”站在祭坛下的族长巫魁飞身冲上祭坛,一把托住吐血倒下的巫雪崖,急急道:“长老,巫花已开,巫族已经后继无忧,您又何必?!”
歪在巫魁怀中的巫雪崖脸上布满了泪痕,失声道:“可是,我族的巫主怎么办?我可怜的外孙女该怎么办?!”
巫魁握紧了拳头,朦胧的面纱遮住了他的表情,可是从其颤抖哽咽的声音听来,他也是痛到了极点:“巫族没有天伦,巫主就是我们的神明和父母,您不能忘了。”
“呵呵……是啊,怎么能忘记遵守了一辈子的信条?”巫雪崖泣不成声,先是送走了女儿,用其尸身养婴,又将封印记忆的外孙女送离了身边,好不容易再见,却将再次永别……让他如何不疼,如何不怨!!
巫魁紧紧揪住巫雪崖宽大袖摆的一角,咬牙道:“巫族之人生而罪孽,我们,以及巫主更是罪孽深重,无论我们如何祈求,日月星辰,天地神灵,皆不会原谅我们!”明明是知道的,明明是明白的,可是,还是……会不甘心啊。
“罪孽?罪孽!是的,是我们的罪孽……”巫雪崖像是魔怔了一般繁复地念叨着,直至昏迷不醒。
静静站在一旁的阎女令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只是出神地看着巫花妖艳修长的花瓣上的血滴,它们在阳光的投射下,与巫花的红色融为一体,像清晨的水珠一般,折析着七彩的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中天的太阳下慢慢堆积起了灰色的云团,天地间逐渐变得昏暗阴霾。
“鬼门!”巫魁将巫雪崖轻轻放在花间,急忙起身冲着广场大声道:“玄字辈听令!”
“是!族长!”几十个年轻的少年整齐划一地回道。
巫魁此时顾不得欣慰族中新秀迭出,继续道:“服下巫花,前来祭坛等待缔结因果链。”
巫玄子等人毫不犹豫地执行,就近采下血色的花朵,咀嚼后吞入腹中,然后快速前往祭坛……
阎女令只觉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一股股黑影从祭坛的下方挤出,并向着她的方向蜂拥而来。
巫魁看到飘向上方的黑影时,不禁大惊,正想出声提醒,却听阎女令冷喝了一声:“滚!”
数十条黑色的链子像是被无形的风力一荡,瞬间偏离了阎女令的身体,而那些黑色的影子更像是受到了重创一般,抱头窜了回去。
阎女令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颈,眸中闪过了一丝悲痛之色……
巫族圣地“支祁”深处,有一片安静的水域,巨大古朴的建筑被水浸没了一半,水面上的断壁残垣之间长满了纤草、青苔和鲜花。
突然,一道五色的彩光漾出了水面,越来越盛,久久不衰,映衬得这片水域宛若仙境神邸一般。
透明偏蓝的水中也被那层层渐变的色泽晕染,不断变幻着色调,说不出的唯美动人。
只见水底的一根石柱旁,一株七情花正张着五片花瓣,另有两片呈白色合拢于花芯。
随着一阵锁链的拖响声,一条缠在柱子上的黑色链子一节一节慢慢显现,终于,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也由虚无化作了实体。
红衣女子先是仰头望了眼水面,然后慢慢走到七情花的旁边跪坐了下来,她双手置于膝上,垂首凝望着那株奇花。
那神情,似乎带着无尽的期许,又似,无从言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