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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光也配和本宫日月争辉!端看你薛家老铺再无一剩余时,你这端太妃之位还坐不坐得稳!
又一日太上皇宿在长春宫,待次日贾元春醒来时,早已经不见了太上皇。抱琴听见帷帐里传来的声响,忙不迭地过去服侍。等一身穿戴齐整,贾元春转了转指间的翡翠戒子,望着屋外的景致笑道:“难得这样的好天儿,可别辜负了,端太妃有孕在身,本宫身为她的姐姐,很该去看看她。”
抱琴会意,又取来一件金丝绣祥云万福的披风给元春披上,打眼看去,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配上元春昨日得幸,一早的精致妆容,更是衬出了贤德太妃的风华来。元春揽镜一照,不由得抿唇笑了。
承乾宫自来是最靠近皇上的地方,纵使如今太上皇已经退居上皇之位,可这承乾宫却仍旧是得宠宫妃最向往之地。薛宝钗以区区之身,进宫不过两年时间,位份升得如此之快,后宫中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要抓她的错处儿呢。偏薛宝钗性子圆滑,长袖善舞,竟教人寻不出一丝儿的错处来。
贾元春仰头看了一眼刻着“承乾宫”三字的宫匾,真是个让人向往的地方。
一想到这承乾宫,原也该是她的囊中之物,却生生得被薛宝钗给中途劫走,心头便说不出的愤恨。抬头凝视宫匾半晌,元春终究还是强自按捺住脸上的愤恨之色,唇角一丝淡笑,收在袖口中的双手也拢了拢。
“贤德太妃……奴婢给贤德太妃请安。”莺儿见到贾元春时先是一愣,显然是从没想到这位从来不和端太妃来往的贤德太妃竟然会出现在此处。然而也只是微微怔愣了一瞬,莺儿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嗯。”贾元春居高临下地看着给她请安的莺儿,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贾元春沉吟的时间微微有些长了,半跪在地上的莺儿的小腿都有些发颤。
“莺儿?”伴随着一声温和的轻唤,轻抚着小腹的薛宝钗笑颜恬淡地走出了宫殿。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莺儿和似笑非笑的贾元春时,也不过微微一个走神,便亲亲热热地笑道:“姐姐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气,真难为了姐姐。”说着,又冲跪在地上的莺儿啐道:“笨丫头,还不快起来给姐姐倒杯好茶去,这么木头似的杵在这里。”
一番话连消带打,已经拿起了架势,连元春也奈何不得。
等莺儿福了福身进去了内室,薛宝钗才又笑眯眯地说:“今儿个也不知道吹的什么风,早些时候太上皇就来瞧过,还嘱咐了好些话,这会儿子姐姐又来了。妹妹真是再开心不过的,与姐姐有好些日子未曾得见呢。”
贾元春一听这话,心里便升起了几分怒意。
太上皇今儿个是起得早了,还因昨日服侍得他尽兴,千般嘱咐她要好生歇着,不必起来服侍。她这才起得迟了些,谁料想得到,太上皇一早起来,原来是往承乾宫里来的呢!
薛宝钗一边引着贾元春进了承乾宫内,另一边早有莺儿沏好了茶搁在桌上,笑吟吟地站在一边服侍。贾元春暗暗在心里赞了一声:好个机灵的丫头。再看身侧的抱琴,虽忠心有余,奈何灵慧聪颖稍欠了些。
等坐在了桌旁,瞧着薛宝钗恬淡柔美的笑容,贾元春也淡淡笑道:“妹妹进宫不足两年,却有这样大的福分,姐姐也替你高兴得很。”
宝钗闻言把头微微一低,似是害羞了一般。
“承蒙大表姐在宫里这样关照我,否则哪有今日呢。”这话,宝钗说得声音极低,除去元春,便是连莺儿和抱琴也几乎没怎么听清。只是抱琴看着宝钗不时轻抚着小腹的动作,再看元春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便知宝钗必定是在撩.拨元春的怒火无疑了。
果不其然,元春冷哼一声道:“妹妹倒是有心了,这‘大表姐’的称呼,本宫可当不起。妹妹如今是太上皇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儿,这腹中又怀着皇嗣,本宫差之你多矣。”
宝钗嫣然笑道:“大表姐说笑了,妹妹当日进宫,若非大表姐一手促成,只怕也难有今日。”说着,又凑近了元春几分,只笑道:“若非本宫当日另有筹谋,如今只怕还被大表姐拿捏着呢!”
“你——!”
元春正要发作时,就听得一声尖锐的宣旨声,再见宝钗时,她已经端着一抹淡笑坐正了身子,竟是左右都挡住了她堪堪要挥出的手。
“奴才给端太妃娘娘道喜,娘娘的母亲被太上皇亲封了
夫人,虽不过四品恭人,可太上皇有言在先。只要娘娘能顺利诞下皇子,这娘娘的母家还有大好的前程呢。”
前来宣旨的正是太上皇跟前的李公公,只见他手里执着一幅黄绢,麻利地宣读完了各种流水般的赏赐,末了把这头等大事又是一提,自然得了宝钗厚厚的一只荷包不提。
等人走了,贾元春才恨恨地站起身来,垂目看向含笑不语的薛宝钗。“妹妹好大的能耐,哄得太上皇竟封了诰命!”
贾元春这话说得又气又急,可不是么!她的生母王夫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宜人,而她在这后宫里唯一能比得过薛宝钗的,也不过是出身公侯之家,比之薛宝钗那商贾出身,不知道要高贵凡几。偏偏太上皇眼下这圣旨一下,立刻就把薛姨妈给抬到了四品诰命的位置,那可就等同于生生地压了王夫人一头。要贾元春如何不气,不怒呢!
薛宝钗笑着抚了抚小腹,在元春嫉恨的目光下,淡淡笑道:“大表姐说笑了,太上皇的心思,岂是咱们能左右的?妹妹不过是一介女子,只懂得为太上皇繁衍子嗣,开枝散叶。比不得大表姐,从来是蕙质兰心,又能为太上皇分忧解难。”
这话配着薛宝钗似有若无瞟向元春小腹的眼神,简直可谓是一种恶劣的挑衅。
而贾元春,恰恰被激怒了。
“好个薛氏,本宫面前也敢放肆!”元春气得不行,一手已经几乎是指着薛宝钗的鼻子在喝骂,“从前在家里,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竟是这样的城府心机。怪道哄得太太那样喜欢你,恨不得把你指给了宝玉去,又哄得太太带你进宫来,算计着本宫一家,踩着本宫上了位。”
“呸!下作的东西,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出身,也好意思和本宫争这荣宠!”
宝钗任由贾元春喝骂,脸上笑意渐收,竟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来。
“大表姐,我……”
“住口!贱.人休得叫本宫这称呼,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早些时候看着就是个不省心的,偏你一张狐媚子脸,哄得家里上下都任凭你的吩咐,如今也来要我的强,本宫早晚收拾了你——”
“放肆——!”
贾元春骂得正兴起,忽而被人喝住,心头怒意难平,忿忿回头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喝止本宫——皇、太上皇……!”
贾元春吓得伏趴在地,再没想到这时候太上皇不和皇上处理政务,竟出现在了承乾宫。
太上皇被贾元春那一声喝骂气得脸上紫涨,再看薛宝钗手抚着小腹,脸色雪白,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心里怜意大盛,忙揽过薛宝钗的肩头不住安慰。再低头看地上瑟瑟发抖的贾元春时,眼中已经满是厌弃之色。
“传朕旨意:太妃贾氏,出言不逊,殿前失仪,有违圣德祖训。着,立即撤去‘贤德’封号,贬斥为嫔,迁居长春宫偏殿,禁足半年不得出宫。”
听见这一番旨意,贾元春早已经吓得几乎晕死过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看薛宝钗唇边浮起的那抹讽意。
贾元春被太上皇色厉内荏地一番训斥,半句话也不敢争辩。当闻得太上皇一句旨意便褫夺了她太妃的封号贬为嫔妾,心头的凄楚和怒意交织相缠,只恨不能生吃了太上皇身侧笑颜如花的薛宝钗。
“贾嫔,还不退下!”
“是,嫔妾谢主隆恩。”含着一泡眼泪,贾元春凄凄楚楚地看了一眼太上皇,却因太上皇厌烦地转过了脸,而无法探知太上皇眼中的神色。
等贾元春被抱琴扶了出去,薛宝钗这才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转而轻蹙了眉头扶着太上皇坐在榻上,才轻声道:“还请太上皇从轻发落,免得叫大表姐伤怀了。”
太上皇听薛宝钗这样说,倒有几分吃惊,待见宝钗眉头轻蹙的样子,忙伸手揽住她,“爱妃此言差矣。贾嫔虽是你大表姐,到底德行有亏,朕念在她服侍了朕这么些日子,已然从轻发落了。”
“太上皇不知,臣妾从前在家时,便总听闻大表姐最是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又闻得大表姐进宫这么些年,服侍主上事事勤力。太上皇前些日子还在臣妾面前不时提起要给大表姐赏赐呢,如今大表姐想来也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太上皇可要念在大表姐平素的为人上,就是看在臣妾腹中孩儿的份儿上,也得给大表姐一份恩宠呀!”
“这……”
太上皇有些为难。
按说,这贾元春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实在是让太上皇不喜,可这一个月来,因着宝钗怀着身孕,他几乎日日宿在长春宫。不得不说,在服侍人方面,贾元春和薛宝钗想比,那是一个成熟丰韵,一个青涩可爱。不过现下既宝钗怀着龙嗣,他再怎么想,也是无用功。倒是因着这一茬,反而叫他发现了贾元春平素不曾发现的一面。
眼下贾元春被他亲眼撞破,说罚罢,他也不舍得罚得太重,否则等这薛宝钗怀胎的十月,他可往谁的宫里去呢?可若不罚罢……太上皇瞅了薛宝钗一眼,总觉得薛宝钗不似真心替贾元春求情。
薛宝钗捕捉到太上皇眼中的犹疑之色,便淡笑着伏在太上皇膝上,道:“上皇不知道,臣妾从前也在大表姐家住过一段时日,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难道爱妃和朕之间还有什么好相瞒的不成?”太上皇也笑着轻捏了一下薛宝钗丰腴的脸颊,只笑道:“爱妃快快说来,不拘说什么,朕一概不怪罪就是了。”
薛宝钗这才娓娓道:“原臣妾也是做侄女的,怎好说姨妈的不是。只是,荣府的二太太虽是臣妾的姨妈,可她更是一府掌管家私的,一味的只为私利,竟逼得亲戚家的人怨声载道还口不能说。再有,那府内的奴才也很势力呢,上皇是最爱惜老臣子的,只是上皇难免忘记了,这些个老臣子家,如今掌管着家事的,可也已经换了人呢。”
“这些人心里尊不尊重上皇,那可就说不准了。”
薛宝钗一言既罢,便款款福了一福,只笑道:“倒忘记了臣妾因想着上皇要来臣妾宫中,早备下了银耳莲子羹,用碎冰镇着,这时吃来再好不过的。还请上皇容臣妾取了来,暑天吃着才舒坦呢。”说罢,福了一福,便携着莺儿去了。
等莺儿抚着宝钗在前走着,身后跟着一个捧着银耳莲子羹的小宫女回来时,这承乾宫里早不见了太上皇的踪影。
宝钗笑着坐在桌边,让那小宫女放下了银耳莲子羹,执着调羹尝了一口,菱唇微微一挑笑道:“到底是用冰镇着才好呢,可惜呀,太上皇是尝不到了。”说着,便对莺儿笑道:“这羹太凉了,本宫怀着身孕不能多吃,今便赏了你了。”
莺儿忙屈膝谢过,接过那银耳莲子羹吃了。
“娘娘,这太上皇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这样好的银耳莲子羹,难为娘娘一大早便备下了。可太上皇竟一口都没能尝得到,白白地浪费了。”莺儿吃罢,擦了擦嘴,才又笑道:“只是太上皇没了口福,反而倒是白便宜了奴婢。”
宝钗这才闲闲地掀了掀眼皮子,“从前在金陵时,每逢酷暑,燥热难捱,你不是最爱吃这银耳莲子羹的么?本宫身体底子寒些,这些吃食上本就不耐性凉之物。这银耳莲子羹又用冰镇过,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原就是要给你吃的,怎么还替别人可惜了。”
莺儿闻言一怔,也想到从前在金陵的日子来,虽明白了一些来,到底十分不解其意。
宝钗才又笑道:“傻丫头,本宫原备下这银耳莲子羹就不是为的消暑。这样燥热的盛暑天气,若不把太上皇的火气再煽动得旺一些,只怕不等本宫诞下皇儿,这承乾宫就要易主了。”
好个贾元春,好个王夫人,撺掇着母亲卖了京中一半的老铺,到手的银钱只怕还私自扣住了大半。
薛宝钗眯了眯眼,“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怕这句话贾元春还领略得不够深呢!否则,她怎么敢给王夫人支招算计她薛家呢?
“可是娘娘今日还为贾太嫔求情来着,太上皇未必不会看在娘娘的情面儿上放过贾太嫔一马。”
对此,薛宝钗启唇笑道:“本宫自然要为她求情,否则,又怎么能把宫里的这团火,烧到宫外头去呢。”
“好表姐,好姨妈,你们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着本宫,不该算计着薛家!”
果如薛宝钗所言,没两日的功夫,贾元春的份位又一次被贬斥了,从太嫔降为贵人。只是这一次,可不再是当初被太上皇初初临幸时,那个风光一时的贾贵人了。等李公公亲自去贾家宣了旨意,褫夺了王夫人正五品的宜人诰命,连贾母的一品诰命都受到了几分波及,更别提那从来就没有半点主意的贾政等人了。
等这宫外的消息延了一日才传到贾元春的耳中时,已经被太上皇贬为贵人的贾元春再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翻脸无情,什么叫帝王之心。
可那些,终究懂得的太迟了。
慎太妃也再难想到,好不容易推出来的一颗棋子,竟然在和薛宝钗第一次交锋就这么败了。而且是败得一塌糊涂,再难有翻身的余地。
身处后宫几十年的慎太妃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了圣宠的小小贵人而和太上皇起争执,“弃车保帅”这个伎俩对于慎太妃来说,用得不知道有多顺手。
在贾元春偏安一隅之时,慎太妃早已经换了一副脸孔,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向薛宝钗示好的大业里。虽然在慎太妃本身而言,薛宝钗就算生了皇子,对她的威胁也并不算大,可偏偏,太上皇眼瞅着对薛宝钗与日俱增的宠爱,却让慎太妃心惊不已。
先皇后早已经仙逝,就连当初在后宫身份高贵又显赫一时集万千宠爱的贵妃也早入土为安了。太上皇如今瞧着身子硬朗,可慎太妃却已经瞧出了太上皇的精气神早大不如前了。这帝王陵寝,本就有祖宗规矩和说法的。
既皇后和贵妃都故去了,等太上皇百年归老,是不会再开先皇后和贵妃陵寝的。只是到底日后和太上皇同葬一处的人是谁,还得太上皇自个儿决定呢!
当今皇上并非慎太妃所出,忠顺王爷虽然得宠,然而于国家大事却也没什么发言权。眼瞧着太上皇对薛宝钗越发的宠爱,本来对自己地位丝毫不曾担心的慎太妃也有些不安起来。莫非太上皇打的主意是,身后百年,要把薛宝钗抬举成贵妃的位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个月都没有规律更新,万分抱歉!谢谢你们没有弃文,咳咳,好不容易赶早回家噜好了92章,下一章会按时更新的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