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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瑞吓了一大跳,隐隐有点手抖。“对……对,若真干了杀人放火的坏事,可就该是这样的。”
“其实,间接杀人,更可憎。”贾琏接了新就被,不经意吐出一句。
贾瑞冷汗涔涔,不解地看着贾琏,“二哥的意思是?”
“我种烟的事儿你该知道的。”
“知道,知道。”
“这些烟叶将来都会用在防病害上。但若果这东西自带这病,洒到地里头传染了好苗子,你可想过那将会是什么样?数千亩良田因受病而枯萎、腐烂,终颗粒无收。到时候,便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凄惨结果。”贾琏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手里的酒杯,渐渐抬眼望着贾瑞,目光寒凉得如淬了毒的冷箭。
贾瑞感觉到一种凉飕飕的东西顺着后脊梁往他脑顶上爬,“您……您说的很有道理。”
“还要我继续挑明?”贾琏问。
贾瑞动着眼珠子,不解:“我不明白二哥的意思。”
“呵,还不明白。很好,你就和我说说,你觉得咱们姓贾的关系近,还是你想跟姓王的关系更亲。”贾琏侧首,口气轻轻地,特别是提到“姓王”这两个字。
贾瑞突然大骇,眼珠子瞪得如牛大一般。
先前贾琏突然提什么烟叶之类的事,贾瑞还没有多想。而今听见姓王的话,再结合之前所说的烟叶,贾瑞再蠢也想到了他在暗示自己和王熙凤之间的事。
这事儿他怎么会知道?此事那般隐秘,自那次见面之后,他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她了,琏二哥就算是差也无从查起,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太神了,太可怕了。
贾瑞正心里发慌着,忽听贾琏冷眼,吓了一跳。
“崔管事已死,你便以为能逃脱了干系?”贾琏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透过纸背,依稀可见纸上写得字。
这是供认状?
贾瑞吓得腿抖,什么都不顾了,赶紧跪在地上给贾琏赔错。“我冤枉,和宁府蓉哥媳妇儿的事儿,我只是存了贼心没贼胆,我真没有和她怎么样。”
“我关心的不是这件,解释一下烟田。”贾琏将他刚刚在学堂上习字的纸卷又塞回袖子里。
“烟田,对,是有烟田这么件事。蓉哥儿媳妇儿捎话与我的,说是背着琏二哥种得,不好叫家里其他人知道,就托我帮忙了。还说若能把事儿办成了,随我怎么样,再三说要保密,要我拼了命也不能把话说给第二人。我心存侥幸,为了那种事儿,觉得死也愿意,就应下这差事,帮着崔管事忙活烟田。后来夏天的时候,烟田突然一夜之间都没了,崔管事急急忙忙告诉我。
我便立马去瞧了,真什么都没了,田头还有焚烧的痕迹。我便托家里的婆子捎暗话给平儿,本是想亲自见她说明缘故。谁曾想她的丫鬟突然翻脸不认人,什么都不肯认,反倒把那婆子骂了一通。我便认定这事儿是她故意耍我,我白白期待了大半年,茶不思饭不想的,瘦成一把骨头,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病烟种子是她从何得来的?”
“那烟有病!?这我可真不知道,我只是略微帮着崔管事做主小事儿罢了,种子怎么弄来的我不清楚,有病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还纳闷呢,您怎么忽然说起病烟来。”贾瑞五官急得快扭成一团了,早知道招惹那女人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他断然不会沾。
贾瑞见贾琏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举手起誓:“句句属实,若非而今我察觉自己被她耍了,只怕还在死心痴等中,绝不会对你说这些话。”
贾瑞这些话有用归有用,却并不能证明王熙凤蓄意犯罪。看来他只是个不太得用的棋子,甚至连具体细节都不知道。
这次的事儿王熙凤做得挺谨慎,若崔管事是唯一一个知情人,那她便更幸运了。
酒足饭饱,一行人出了百汇楼。
贾琏打发宝玉等先回去,他则顺路去米铺逛逛,打听一下行情。贾琏身边只带着兴儿一个,行走方便。
俩人瞧了两家米铺之后,走在贾琏身后的兴儿突然就情绪不对了,走路忽慢忽快。
“二爷,似乎有人跟踪我们。”兴儿凑到贾琏身边小声道。
等贾琏回头的时候,那人便不见了。
贾琏打个眼色给兴儿,主仆二人便回府去了。第二日俩人再出门,就派了个人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后来果然还有人跟踪他们。随即尾随那人,最终找到其归处,正是在宁国府。
贾琏觉得定然是王熙凤搞的鬼,除了她做贼心虚,防备着他,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从烟田,到而今如此刻意的跟踪,很容易叫人觉得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估摸是当初那事儿她记仇了。本来过了就过了,从此婚嫁各不相干,挺好的。她非选择继续嫁进贾家这条路,非和他不对付,其真正用意显而易见。
这女人就是春天下行走的两只虫子,蠢。
“从今儿个起,对宁府那些给种子苗子的特例都取消。以后待宁府就如对待陌生人家一般,年节时礼节到位,礼节以外的一律不要走。”对于他不喜欢的人,多施舍一粒米贾琏都觉得浪费。
兴儿应承,却担心这样会对二爷造成压力。辞官的事儿刚糊弄过老爷老太太,要是宁府的人再告状,二爷可真就麻烦了。
“我官儿都不做了,还怕什么。”于律法来说,王熙凤随便解释开脱两句,就可以无罪了,但她干出这种间接伤害农民的事儿,实在是不配让贾琏再跟她虚与委蛇。
他不会像王熙凤那样,背地里阴险的害人命,从今以后,他只在明面上,不待见宁府,特别不待见她。
下午,贾赦就得了贾珍告状,急急忙忙来找儿子,跟他说不改对自家亲戚这么绝情,算得这么清。
“我对人不对事。”贾琏道。
“这才对嘛,”贾赦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贾琏说的是‘对人’,“你什么意思?宁府谁得罪你了?”
“某人管家一日,我对宁府就这态度。”贾琏毫不留情地甩给贾赦一张冷脸,绝尘而去,陪媳妇儿去了。
贾赦原地呆呆琢磨了半晌,悟出贾琏是针对王熙凤。估摸是王熙凤有做错了什么事儿,招惹他的忌讳。可这两府之间的人际关系,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儿生分了。贾赦左想右想,觉得还是得自己出马,替儿子协调一下关系。
“嗯,这个,这事儿不怪他,是你们做得不对。你那儿媳妇儿,做事不妥帖,鲁莽了,得罪了我们好心的琏儿。他被弄得里外不是人,心里不舒坦,多做多错何必做呢?这不,就干脆不做了。”贾赦故作无辜地拍拍巴掌,胡乱给贾珍解释完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就这么装腔作势地逃了。
贾珍听得稀里糊涂,没怎么明白,可大概知道是自家媳妇儿管家有什么不当之处,惹到了荣府的贾琏。那贾琏虽然为人冷漠,但行事很有一套规矩,素来公允。这次的事儿,八成是错在自家逞强好胜的媳妇儿身上了。
贾珍就此转告了尤氏,尤氏转就骂了王熙凤。倒不是直白的开口真骂,拐外抹角讽刺,怪她不会办事得罪了人,顺便就夺走了她的管家权。尤氏有老爷贾珍撑腰,自然敢如此作威。
“没法子,这事儿若不处置你,你叫我们宁府以后该如何跟荣府相处?那府的琏兄弟做事素来有分寸,倒是你,鲁莽粗鲁,有时得罪了人还不知。咱们家来年许多庄子都准备种土豆,还等着荣府送种呢。你这样管家,叫我们还有好?这家决不能继续由你管了,好好回去反思去,得空去找你琏二婶子好好赔个罪。”
王熙凤闻得此言恨得咬牙,她背地里谋划了许久,一切行事小心翼翼,甚至为此干出灭口的事儿来,就是为了不叫贾琏捏住把柄。可结果怎样,人家的确没把柄在手上,却只是大大方方在明面上对付她。随便抛出一句话,禁止一件事,很容易的轻松弄倒了她。
可悲的不是自己被他大败,而是摆在她眼前无法逾越的巨大的差距。即便如此,也甭想要她去给那个宋静芯赔罪,这辈子她都不会干出这种事。
王熙凤丢了管家权,气不过,更悲愤自己的渺小,折腾两下就病了。
……
贾琏最近弄了条哈巴狗给静芯。静芯可喜欢这些小东西,稀罕的了不得。
贾琏便笑着对她道:“不如认她做你的表弟。”
“表弟?也好,就听二爷的。”静芯欢喜的揉着狗狗软白的毛发,禁不住开心。
贾琏突然一本正经道:“是时候给你表弟找个媳妇儿了。”
静芯愣,满脸不解,“啊?”
贾琏转头对身边的婆子道:“听闻近来京城有位极为厉害的媒婆,但凡她撮合的姻缘,就没有不成的,百发百中。今儿个本王就要请她,为我们这位可爱的表弟撮合姻缘。”
贾琏在低声嘱咐那婆子几句,就叫她去办,不管用什么法子,无比要让言媒婆应承这单生意。
静芯不解。“夫君,你叫人家媒婆为狗配对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她自言说能牵尽天下好姻缘,也没说非得是配人不能配狗。”贾琏满脸你放心的样子
静芯看看四周,拉着贾琏的袖子尴尬道:“可这哈巴狗儿是个‘太监’。”
“就是这样,配起来才有趣儿。”贾琏轻浅勾唇,目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