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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宝玉不会懂,三春姊妹们也不会懂。
因为不管是正出还是庶出,她们总归都姓贾。
而她,却姓林,是外人。
如果说,贾家有哪人与她相像些,怕就是那位当初在东路院假山后小小耳房前,看到的遍体鳞伤的琮三哥。
他当初,比她自己幻想过的处境,还要惨十倍不止。
她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惨的人……
她连代入都不敢代入一点,只一想自己也被父母厌弃,被奶嬷嬷打的遍体鳞伤,肆意啐骂,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裂,连呼吸都不畅了。
只是,谁能又想到,只两年的功夫,这位表哥不但长的愈发俊秀,还翻手为云覆手雨,折腾出了这么一片天地来。
和从前的处境相比,早已是天壤之别。
就好似困于浅水的游龙,终于一飞冲天,而后龙归大海。
连家里最厉害的老太太、太太,如今都拿他无法了呢。
今日这些事,虽没有明证,可黛玉却总觉得,这里面必少不了这位三哥哥在背后勾划。
只是心机虽不浅,却实让人生不出厌恶感来。
想想昨夜这一屋子人蛮不讲理,非要逼的人下跪磕头。
今日人家翻手就来了这一出,何其解气也……
可恨那凤丫头字也不识一个,竟也有脸子拿相思词来冤枉人。
不过,记得颦儿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好似,也还算工整呢……
想着这些,黛玉怔怔出神间,苍白的俏脸上浮起丝丝晕红。倒也不是在想哪个,只是觉得“魔改”后的这词有趣……
下边儿,宝玉睁着一双无辜茫然的眼睛看着这一幕,有些莫名其妙……
……
宁国府,宁安堂。
贾珍看着面色迟疑的贾琮,大声道:“三弟放心,这孩子我也见过,不比咱们家那些轻狂不知礼的混帐,是个极好的孩子……”说罢,又对贾蓉呵斥道:“还不去请你老婆舅子过来!好蠢的东西!”
贾蓉不敢耽搁,忙去了后面叫人,不一会儿,就带了两人回来。
该怎样形容带来的这个女子呢……
相貌之秀美倒在其次,关键是那一举一动间,甚至眸光流转间,都有一种柔情似水的妩媚柔美之意。
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再看她进来后,贾珍那双明显变亮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柔情和痴迷,贾琮心里轻轻一叹。
在前世读红楼时,他心里就曾疑惑过。
在前八十回中,相比于贾赦的暴虐好色,草菅人命,为了几把扇子害的人家破人亡,为了五千两银子卖了亲生女儿迎春,致使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相比于贾政的迂腐无能,治家无力,相比于爱捡破鞋的贾琏……贾珍当真见不到什么恶行。
而即使好色些,过手了妻妹尤二姐和尤三姐,可对于一个贵族家主,这等事也算大事吗?
缘何就落下了“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判语?
如今看来,“爬灰的爬灰”,果然是空穴不来风……
再看这千娇百媚,妩媚动人的秦氏,贾琮记得她的判词便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整部红楼,以“淫”字来评断的金钗,只此一人。
判词旁又有一画,画着高楼大厦内,一美人悬梁自尽。
也正合了“淫丧天香楼”之说。
而她相对应的红楼十二曲云:“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突孽总因情。”
突孽总因情!
为了她一个要求,贾珍就造出这等大的阵势,只为达其心愿……
虽还不比幽王烽火戏诸侯,可这等心思,想来也必会让她感动动情吧。
看着这张“宜嗔宜喜,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的绝代芳容,贾琮心中十分复杂。
如果她当真只是一个寻常儿媳妇,那么她与贾珍之事,不过是道德上的败坏。
会让人唾弃,但也仅此而已。
贾琮不是圣人,管不得许多。
可是……
这位身份注定不简单的女子,身上极有可能牵连着太大太大的因果。
远不止道德层面。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贾琮也希望,事情不会走到不可收拾的一步。
要知道,这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事发之时,倒了宁府,荣府也必受牵连。
正思量间,就见秦氏与其弟秦钟,在贾珍的殷切安排下,与他见礼道:
“侄儿媳妇秦氏,与三叔请安。”
袅娜身姿福下,声如幽叹轻荡。
随后那臻首轻抬,蛾眉颦笑的明眸,与对面之人四目相对时,心中却是一惊:
好清冷的眸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