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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药当酒喝了,其余时候也只卧在榻上看书品茶,并留着朝中动静。
齐小观来往宫中愈勤,悄向十一道:“此事咱们安排得很妥贴。假扮太监故意向魏国使臣泄露皇上行踪的那名凤卫已经安排出京,我让他蓄上胡子,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撺掇使臣买凶行刺并指点他们杀手门路的老门客也是先前安排在驿馆的凤卫,如
今洗去妆容回营,再不会有人认出。便是认出,咱可以找出一百个人证明他一直在凤卫营里不曾离开过。”
十一点头,“若不是这一出,朝中那些人必定还想着把我们大楚的银钱拱手送给靺鞨人去恢复元气。”
齐小观笑道:“最要紧的,太后终于也改了主意,对着施老贼那顿好骂……真是爽利!可惜皇上提出将甄德秀等耿直大臣召回时,太后似乎还是不愿,施铭远更不必说。最可恶的是韩天遥。如今主战大臣大多被贬,他先有却敌之功,后有扶立新帝之功,这次虽是皇上英明订下的计策,他也算占了巧,至少在旁人眼里,又有救驾之功,若肯说上几句,只怕太后还肯听几句,便是皇上在朝堂上也没那么势单力薄。”
十一拈着茶盏,淡淡地问:“他怎么了?”
齐小观道:“他似乎不太管朝廷的事,一直冷眼旁观。近日似乎迷上一个什么歌姬,听闻已经唤在府里寻.欢作乐了!”
他顿了顿,纳闷道:“师姐,我怎么觉得,还是那个天天在琼华园发呆的南安侯更可爱些!”
十一道:“嗯,没那么烦人。”
齐小观瞅她,“烦人?他离你远远的,管他做什么,你烦什么?”
十一怔了怔,果然觉得韩天遥如何的确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既已了断,便当断得明明白白,而不该只是言语的锋锐和行止的绝情,却在另一处藕断丝连,作那小儿女的情状。
她低头饮茶,却品不出茶香来,只有一阵阵的苦涩无声无息地涌上,连胃部都似在翻滚。
这一向嗜好饮酒,初入宫时也未曾收敛,抑或胎儿也被醺得有些醉了,她先前竟不曾有过寻常孕妇那样的孕吐反应。此时连太医都再三叮嘱,万万不可饮酒,否则对胎儿生长大大不利。
可她戒了酒,好像反而开始有了正常女人的孕期反应。
嗯,她的不适,必定是孕期反应,必定只是孕期反应而已……
正丢开茶盏掩住胸口时,那厢已传来宋昀的轻笑,“听闻有身子的女人都是这样,东想西想,最易多心烦躁。回头让太医在安胎方子里添些平心静气的药材,应该会好些。”
十一抬头,已见侍儿将宋昀引入,便又退到殿外守着。宋昀雍容雅淡,含.着笑走进来。
齐小观忙立起身来,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烦心的。虽然施相势大,到底只是臣子,如今操控朝政,又一再贬抑直臣,早已引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宋昀轻笑道:“嗯,可以再添些柴,加把火,只是行.事需小心。”
齐小观会意,“皇上放心!”
宋昀也不多说,瞧了十一虽有些无精打采,但气色一日好似一日,便也放下心来,问了饮食睡眠,又出去低低吩咐剧儿、小糖等小心侍奉,方才唤齐小观一齐离去。
他才去见过云太后,此时要回福宁殿有事,却绕道过来先瞧瞧十一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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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出清宸宫,宋昀才放缓脚步,向齐小观道:“小观,太医诊断再三,始终不敢确保你师姐能母子平安。”
齐小观皱了皱眉,“嗯,都怪微臣那日一时分心,去得晚了,让师姐与人打斗动了胎气。”
遇刺之事本是宋昀和十一、齐小观等商议后定下的计策,故意给了魏人行刺的机会。
韩天遥的“偶遇”当然不会是偶然,应该也是得到了他们行香的消息,特地赶去欲见十一一面。可十一有孕并动了胎气却是意外之事,不过也因十一受伤,连施铭远那样的老狐狸都没想到这竟是刻意布局的一场好戏。
宋昀想到十一便有些犯愁,叹道:“小观,不只动了胎气。她初时不知珍重,饮酒不加节制,也不肯好好保养自己,太医怀疑那孩子……”
齐小观心头一紧,强笑道:“皇上尽了自己的心,师姐心下必定感激。便是真有个什么,也只能算是天意而已!”
宋昀黑眸如墨玉流辉,含笑飘向他,“不论天意如何,朕的心意,都是盼着她平安,她的孩子平安。朕也盼小观来见她时,莫再提让她烦心之事。”
齐小观才知自己所提韩天遥之事已被宋昀听入耳中,忙道:“皇上,师姐自小性情刚硬,既已有了决断,便绝不会反悔。如
今她与皇上商议大计,以韩天遥在朝中和军中的实力,恐怕一时绕不过去。”
“那么,便少提吧!”宋昀负着手,清清淡淡道,“朕也向来相信她很有决断,可惜有些事,并不是她下了决断便真能断得了的。她待宁献太子也曾很决绝吧?可宁献太子一旦出事,那个恨不得以身相殉的人,又是谁?”
齐小观呆住,一时竟无法反驳。
如今想来,今日的韩天遥与当日的宋与询处境何等相像?
但眼前这个清逸如竹的少年,却不是爽朗直率的宋与泓所能比拟。
他忽然发现自己还不如眼前这个少年帝王了解他的师姐。
还有……他的师姐当真了解她自己吗?
他几乎从未想过英姿飒爽的师姐怀.孕的样子。但他已看得清楚,师姐并不抗拒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应该怀着几分期待。她不惜戒了酒,并依太医吩咐每日按时服药,卧床调理。
到底是因为女人做母亲的天性,还是因为……那是她心爱的男子的骨肉?
齐小观打了个寒噤,一时竟有些不敢去看宋昀。
而宋昀恍若无事,竟已走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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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并不像十一。
眉眼温婉,明眸含媚,唇.间笑意酽酽,如沏得刚好的一壶茶,怎么看都顺眼,怎么品都芬芳。
腰.肢如杨柳扶风,翩然舞动之际,轻.盈得像凌空腾起的凤,薄绢的披帛似凤凰摇曳着云烟的尾羽,带着春日花开时细细的清香,卷到韩天遥的肩头。
韩天遥玄衣如墨,正抱着他的松风清韵稳稳坐于琴案前,静静地赏着女子的舞蹈。
女子并不掩饰眼底对他的倾慕和爱恋,有意无意搭到韩天遥肩上的披帛并没有按音律节拍拿开。她脉脉地看着他。
披帛软滑细腻,似不禁他冷若山岩的峻烈之气,缓缓从他的肩上滑落。
快从臂膀滑下时,韩天遥忽伸手,握住那柔软的薄绢,轻轻挑在指尖。
女子的面庞便蓦地红了,敷上了浅浅的云霞之色。
薄绢在他宽大的掌心摊开,正显出用金线细细绣成的芍药花。
在那个不起眼的驿馆,曾有一日,曾有一人,鬓间簪着初绽的芍药,偏着头向他微微而笑,在满屋花香里与他深相缠.绵。
明金的阳光里,她的笑容明艳得晃眼,让他看不清她的眉眼,却觉有一道看不见的细细丝线无声无息缚来,蚕茧般将他缠裹得结实,再也挣脱不开。
令人酩酊的春.光里,她鬓上的芍药跌落他手中,翩跹如嫣然的粉蝶……
“侯爷……”
女子柔柔地唤,说不出是娇羞,还是微嗔。
韩天遥黑眸一敛,却很快漾出一抹清淡的微笑。他松开她的披帛,不看她快要依到他身畔的娇小身体,随手拂向琴弦,在散漫的琴音里悠悠地说道:“纤纤,以后别在我跟前穿戴芍药纹样的衣饰。”
纤纤抿着唇,连委屈都那样的柔弱依人,“侯爷……不喜欢芍药?”
韩天遥笑了笑,漆黑如墨的眼底却似折射着冰棱般的冷光,“不喜欢。芍药,又名将离,离草。我不喜欢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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