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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雪瓷。”宁长久道。
“不许就是不许!”陆嫁嫁态度强硬。
“好,都听嫁嫁的。”宁长久紧握着她的手。
陆嫁嫁闭着眼,贴靠在他的背上,与他依偎了一会儿。
宁长久问:“嫁嫁这几个月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陆嫁嫁道:“除了柳珺卓来问剑,倒是没什么了,但柳珺卓也并无恶意……”
她将当时的事也大致说了一下。
宁长久听着,恍然道:“原来师尊当时还偷偷给嫁嫁发布任务啊。”
“……”陆嫁嫁鼓了鼓玉腮,道:“怎么?看不得师尊宠我么?”
“哪有,谁不爱嫁嫁呢?”宁长久笑道。
陆嫁嫁道:“哎,柳姑娘人其实蛮好的,可惜下次再见,应是生死大敌了。”
宁长久颔首道:“是啊,剑阁弟子也是可怜,都受了剑圣蒙骗……唉,话虽如此,敌人还是敌人,真遇到了,也不可心慈手软。”
“嗯。”
“好多月没有陪嫁嫁了,想夫君么?”
“不是还有小龄陪着我么?”
“这能不一样吗?”
“哼……没了你还清静呢。”陆嫁嫁雪颊微粉,咬着唇,道:“况且,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今日还陪着雪瓷姐姐,明日就要去找师尊,哪里有闲心管我呢?”
“那,要不然嫁嫁一起……”
“讨打!”
“哎,我随口说说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陆嫁嫁咬着他的耳朵,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呀?”
“现在啊……”宁长久想了想,说:“现在感觉被两座雪山压着。”
陆嫁嫁怔了一会,一口咬了下去。
……
等到司命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松开了怀抱。
宁长久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陆嫁嫁则在梳妆镜前收拾着什么。
司命才一进去,便被陆嫁嫁唤到了镜子前。
“权柄已在炼化了,现在小龄在看着,应不会有什么问题,明日清晨,权柄应能炼好了。”司命一边在梳妆镜前坐下,一边微笑着说着。
他们忙了许久的事,终于要落幕了。
“嗯,希望别再有事了。”陆嫁嫁轻叹着,拾起木梳,滑入了司命银色的发间。
司命绝美的容颜映入镜中,于是原本普通的铜镜,此刻像是雕琢出了世间最美艳的花朵。
陆嫁嫁捧起她的长发,为她轻轻梳过。
“姐姐守身如玉千年了,现在若是反悔,可还来得及哦。”陆嫁嫁打趣道。
司命抬起手,轻掩鼻尖,也道:“好浓的醋酸味呀。”
陆嫁嫁梳发的手微僵,“少给我得寸进尺的。”
司命看着镜子,忽然道:“嫁嫁妹妹独守空闺数月了,不然,今日嫁嫁也……”
“住口!”陆嫁嫁叱道:“真是近墨者黑呀,你们这对恶人夫妇,怎么想法都这么一样?”
司命冰眸一凝,冷冷地看向宁长久,道:“你真这么说了?”
宁长久立刻举手喊冤,“玩笑话罢了。”
陆嫁嫁抿唇而笑。
司命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稍后……我们上楼了,嫁嫁,做什么呀?”
“我就……”陆嫁嫁为她梳好了发,将梳子扔在桌上,叹道:“你们一路赶来也累了吧,我替你们煮饭,等你们结束了,嗯……记得下楼吃饭。”
……
陆嫁嫁没有开玩笑。
她真的搭起了炉灶,架好了锅,舀水淘米,准备做饭。
那米是古灵宗外的村子特产的黑壳米,遇热就会慢慢变白,很是香甜可口的。而今日,为了犒劳他们凯旋,陆嫁嫁特意做了平时不太舍得吃的八宝饭,一样样食材摆好了,很是专业。
“早些下来吃,到时候饭凉了可别怪我。”陆嫁嫁淡淡说着。
宁长久与司命应诺了一声,牵着手,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
陆嫁嫁捋着裙坐下,抓着葫芦瓢轻搅着水,等他们上了楼,才缓缓回头,陆嫁嫁轻声叹息,随后又笑了起来,她卷起了衣袖,大大的白袖更将纤细藕臂衬得美丽。
她开始整理食材,煮起了饭。
楼上,宁长久与司命来到了房间里。
宁长久将帘子拉了起来。
屋内渐渐归于黑暗。
司命坐在床榻上,赤着雪嫩玉足,清艳无方的脸依旧带着神官独有的神圣清冷,无比诱人。
竹窗间漏下的光线将屋子变得暧昧。
“便宜你了。”司命托着香腮,轻声笑道。
宁长久看着她光影斑驳的神袍,心绪间涟漪无数。
他们虽同床共枕已久,却始终没有真正越过那条线,而今日,他们历经磨难,修成正果,当初雪峡中妖冶凶厉得宛若杀神的女子如今正坐在榻上看他,含笑的眸中带着羞意,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会暂时忘记外面开阔的天地,只在那方寸的雪地间纵横驰骋,揉乱雪与白云。
宁长久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住。
“我想这一天很久了。”他说。
司命挣不开怀抱,清冷的身躯此刻却柔若无骨。
“我……”司命眼帘微垂,道:“我也是的。”
“那,现在我就与雪儿一起探秘访幽,好不好?”宁长久问道。
司命却道:“不行。”
“嗯?”宁长久疑惑:“怎么不行,还在担心嫁嫁么……嫁嫁在煮饭,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让我们将生米煮成熟饭么?”
生米煮成熟饭……
“不是这个意思。”司命仙靥微红,道:“这里不行的,会让赵襄儿看到的!”
宁长久一愣:“那……你想去哪里?”
司命似早有想法了,她认真道:“你不是让我今后做你的神官吗?我想去我的国看看。”
金乌神国——曾经也是他与襄儿的国。
……
金乌飞出。
他们来到了金乌的神国里。
司命立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银发黑袍的神姿在悬浮的星火间被照耀着,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光芒。
金乌中保留的国,对于当年而言,只算是冰山一角了。
司命与宁长久在残破的神国中游荡了一会儿,见到了那些向日傀。
宁长久看着这些人参果精,问:“你们开心吗?”
人参果精一个个都被晒黑了,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杀神般的司命,委屈道:“开心,开心极了。”
宁长久满意点头。
接着,他们一同在神国中飘荡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位于中心,还算完整的殿。
宁长久认得这座殿。
这是羲和的殿……当初他就是与羲和在这里分别的。
“进去看看吧。”司命说。
宁长久犹豫着,司命已走了进去。
殿中渐渐生出了微光。
司命停在了王座边的一座雕像前——那是一座与人等高的雕像,雕像毁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女子彩裙玉缎,头戴冠冕,腰垂雀饰,发铺珠配,容颜更是栩栩如生,睫羽细长,玉唇纤薄,眼眸如含清光。
这是羲和的神像。
“果然与赵襄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司命看着这尊雕像,微笑着说。
宁长久也看了一会儿神像……襄儿盛装的样子娇妍动人,哪怕只是神像,似也随时要活过来。
他又看了看周围倒塌的灯柱,破损的王柱和分崩离析的穹顶……这些已是四千年前的古老建筑了。
宁长久想着这些,内心不由翻涌起了沧桑之感。
宁长久道:“好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这里了。”
司命眼眸微转,她立在赵襄儿的神像前,道:“出去?出去做什么?这里……不是正好么?”
“正好?”宁长久微愣,道:“可是襄儿……”
司命冷哼道:“襄儿在外面这么欺负我?你不帮我就算了,如今难道还要向着她?”
司命一边说着,一边拾阶而上,走到了王座前,在羲和曾经的神位上坐下。
她斜坐着,修长的双腿交叠,雪足玉趾微扣,素手支着侧颊。她似回到了千年之前,身上泛起了一丝神圣不可侵犯的,烟火疏离的感觉。
司命坐了一会儿,笑意清媚:“不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么?现在米已入锅,宁公子不添柴烧水了?”
宁长久看着她这般姿态,柔和地笑着,他掩上了门,不再多想,走到了司命面前,宠溺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神官了。”
他抱住了她,俯下身去。
双唇相接,身躯相触。
锅中,黑色的生米在水中静躺着,水温一点点升高了,米表面的黑色淡了下去,露出了粉嫩白皙的颜色。
水环着白色的生米,用自己渐渐变高的温度与它们焦灼相抵,想要将它们真正煮入自己的身体里。
白色的米在水中无序地翻滚着,其间有轻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很是细微——那是水初初烧开时的声响,轻若女子的呓语,似在呼痛。
水与米就这样互相厮磨了许久,在锅中微微翻搅着,干燥的米粒被水缓缓浸透了……
今日烧的是八宝饭,所以不一会儿,水声更吵了些,接着,白色的米粒间,有红的颜色渗透了出来——那是豆沙还是枣泥呢……总之颜色是要更鲜艳一些的,这抹红色在纯白的米饭上游走着,就像是雪地中艳丽盛开的梅花。
随着黑米被煮掉了表层,八宝饭中,越来越多的美丽食材出现了。
譬如水中蓓蕾似的莲子——嫁嫁烧饭的时候似很节约,这样的莲子竟只放了两颗。
两颗莲子被水煮着,越来越坚硬,颜色也越来越鲜红。
各色的食材在白色的主色调中舞动着,水温越来越高,水沸腾的声音也越来越喧嚣、急促,一切都在变得软糯,一切都在交融中推向了更高的地方……
这是很原始的产物,是人类自刀耕火种起最初的渴望,它们深埋在骨髓里,在炙热中酝酿、爆发,与此起彼伏的水声揉在了一起。
锅底,火焰是集中在中央的,于是滚烫的水也自中间形成了一根凸起的水柱。
水柱因沸腾而不停向上涌动着,冲击着整片白米,米越来越熟了,散发出了谷物独有的清香,令人沉醉,这根水柱像是捣药的玉锤,不停地搅动着整片生米。
果脯、莲心、米仁……所有的一切都在水浪中吞吐着。
他们在其中进行着一场惊艳绝伦的舞蹈,痴醉的舞蹈……米更熟了,白色的米沫被水柱一点点煮出,缓缓渗开,接着,大量的白沫被煮了出来!水柱还在不停翻搅,白沫也随着它翻搅,一切都要变成浑浊的乳白色了……
茫茫的白汽也炽热地顶着锅盖,悠长作响。
啪!
陆嫁嫁的手按住了锅盖,片刻后,她将锅盖揭开,看着其中香喷喷的米饭,嗅了嗅,微笑道:“煮好了,今日的饭真是格外地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