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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愿看见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呵,临死前,还是保住朕的两个血脉吧。”
夕蓝怔怔,点点头。
苍越帝慈祥一笑,“夕蓝,你现在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朕知道,你尚未被许配,若到了那一天,你能陪在阿炎身边,随他到哪儿去都好,也算是,圆了朕年少时那个破碎的梦吧……”
夕蓝蓦然抬头,微微失神。
她知道苍越帝说的,是他和画中那个红衣女子的不了情缘,苍越帝这是想把他残缺的梦寄托在儿子和与红衣女子相似的夕蓝身上。
看着夕蓝愣神的表情,苍越帝苦笑,“朕又说胡话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不会勉强你的……咳咳……咳……”
苍越帝大咳起来,快要喘不上气来,夕蓝飞快端来一杯水,拍着苍越帝的背,让他顺顺气,给他喂了一口水,苍越帝这才喘过气来,可唇边却咳出了血。
夕蓝用帕子给他小心擦拭着,很是细心。
“夕蓝,可让你用遗诏来保住阿炎一命的事,你能答应朕吗?算是,朕临终前对你最后的请求……你就当做是一个可怜的父亲在哀求你吧……”
夕蓝手停在半空中,随即收回,她微微欠了欠身,很是郑重其事,“圣上,夕蓝答应您,即便舍了自己的一条命,也会保住太子殿下。”
这是欠太子炎的,她不愿再亏欠别人。
苍越帝像是安心了似的,重重向后边仰过去,喘着粗气,望着天花板。
夕蓝轻声道,“圣上,那夕蓝,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你。”
“等等……”苍越帝的声音嘶哑,叫住了夕蓝。
夕蓝抬眸,见苍越帝抬起手,意思是叫她上前去。
夕蓝探身向苍越帝手边靠过去,“圣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苍越帝面色平静,那干枯如树皮似的手抚上了夕蓝的眉。
夕蓝感觉到粗糙的皮肤在蹭着自己的皮肤,从眉峰滑向眉梢,就在眉尾处那一寸皮肤上来回摩挲着,她动也没动,她知道苍越帝在摸那一点胭脂红,她就保持着弓腰的姿势。
良久,她听到那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带着些颤音,像是诉说古老的故事一样。
“月儿,我终于要来找你了,你是不是还恨着我……”
夕蓝和古舒玄出了宫,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的。
古舒玄瞄了一眼夕蓝手中那有些破烂的画卷,“那是什么?圣上的赏赐?”
夕蓝听到后,就将画卷丢给他。
古舒玄毫不在意的,将那画卷打开看,却停住脚步,呆愣在原地。
夕蓝走着走着,身边少了那个聒噪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见古舒玄愣在原地,她冷声道,“你认识她?”
古舒玄难得这么严肃,“这是他给你的?”
夕蓝当然知道古舒玄说的“他”是苍越帝,“不然你以为是谁?你喜欢,你喜欢送给你就好,我也不稀罕别人的意中人。”
既然苍越帝提到,古舒玄是因为当初在战场派奸细去敌国一事而生气出走十六年,那么古舒玄应该知道苍越帝和那个红衣女子的事。
古舒玄将那画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交还到夕蓝手中,无比地认真,“把画收好,别弄丢了,否则,否则你会后悔的……”
说罢,古舒玄便先行离去了。
夕蓝抱着这被她撕成两半的画卷,又摸了摸袖筒中的遗诏,心道,古舒玄要是见到了遗诏,还不得跳起来?
古舒玄和夕蓝还是没有逃过太子炎的监视,就在他们刚离开,太子炎培养的暗卫就向他禀报了,太子炎便立时进了宫。
太子炎跪在苍越帝床前,像是难舍父亲的孝子似的。
苍越帝靠在床头,缓缓笑了,“阿衍,起来说话。”
太子炎闻言,缓缓起身,抬起头来,双眼通红,望着苍越帝时,十分悲伤。
“方才在宴会上,你怎么不来找朕?非要等到古舒玄和夕蓝走了之后过来呢?”苍越帝笑问道。
圣上事事洞悉,他能摸得准每个人的心思,他也知道太子炎的野心,知道他有雄图大略。
太子炎双唇干涩,缓声道,“圣上您都知道,阿炎罪孽深重,没脸来见您……”
“呵呵呵……”如果苍越帝现在身子骨是好的话,他的笑声一定爽朗,“阿炎,朕还叫你为阿炎,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那你怎么忘了,你小时候可是喜欢叫朕一声好爹爹的?”
太子炎心中酸涩翻涌,年幼之时与苍越帝的见面历历在目。
那时候古舒玄刚把太子炎送到苍云国的一支精锐大军里去历练,这支军队就是年轻的苍越帝亲自带领的仰苍大军。
太子炎七岁时外出被皇后刺杀,原以为自己那时候会没命,却没想到被古舒玄收留,教习武功,凭着他那股顽强的劲儿,仅仅四年就学有所成,十一岁的时候,古舒玄就把他丢进吃人似的军营里。
太子炎只有十一岁,还在小孩子充满幻想的年纪就要遭受非常人能接受的训练,而且一呆就是三年,不叫苦不叫累。
他几乎每天都快晕过去,可他偏偏是那个能撑到最后的,直到有一天,苍越帝来检阅军队,正赶上军营里对打比拼,十四岁的太子炎是军队里年龄最小的,大家都想欺负他,可他偏偏在擂台上一战到了最后,满身是血也死撑到底。
苍越帝心中动容,看太子炎这个小小少年能有这样的忍耐力,就心生疼爱,他亲自上擂台去扶他起来。
满身血污的太子炎被人拉了起来,而且他还听到一个慈爱的声音,“好孩子,真勇敢……”
他一直渴望有一个能教他习武、教他人生道理的父亲,保护他,教导他,甚至出于关爱的责骂他。
他一度以为古舒玄会是他的爹爹,可古舒玄这个人办事不着调,自己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太子炎和他唯一相像的就是这个痞性。
他神志不清,几乎快晕过去时,便轻声叫道,“好爹爹,你护着阿炎……”便晕在了苍越帝的怀里。
自那以后,苍越帝,是太子炎心中最好的爹爹,至少在那个瞬间他是这样以为的。
太子炎深觉喉头酸涩,他握住苍越帝的手,声音低哑,“好爹爹……”
苍越帝回握了他的手,慈祥地笑了,“朕在你十四岁的时候,才帮你找到,中间的亏欠,朕一辈子也弥补不了,只希望,你等真归去之后能……”
苍越帝的笑声显得凄凉,悲伤。
太子炎咽了咽,目光凝重,“爹爹,阿炎没有答应您的嘱托,阿炎不是个好儿子……”
苍越帝摇摇头,“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样,朕将你一手提拔到如今显赫的太子之位,早就能想到日后你会超越四皇子的可能,朕只希望,你能留一命,看在爹爹的份上。”
太子炎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眸,漆黑的眼睛里满含着复杂的情绪,“阿炎曾对人说过,会忠于圣上您,阿炎不会背弃誓言,只要他不与我为敌,阿炎会对他们做什么,这是阿炎的承诺。”
苍越帝无奈地笑笑,“阿博当然不会成为你得绊脚石,他现在在云南到现在还没有回朝,估计,可能等朕,去了,阿博也未能看朕的最后一面,可是阿恒……罢了,子孙后代的事,朕也管不了了,从前朕能发现你的才能,一路提携,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来走了,如果你选择了帝位,作为苍云国的君王,朕恳请你,善待天下苍生,这是唯一的请求了……”
“原来您,什么都想到了……”太子炎喃喃说道,他的头垂下,一滴泪水滑落,“阿炎会记得爹爹的话,如果有来世,阿炎一定比其他人先找到您……”
苍越帝一直微笑着,深陷的眼窝透着疲惫,他缓缓收回手,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回去吧,朕累了……”
宫室里安神香袅袅浮游在空气中,与药味相混在一起,静谧,令人心悸。
太子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万春宫,怎么走出皇宫的,一路上都感觉有一块石头沉沉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就是来自苍越帝,可现在太子炎却要眼睁睁看着他长辞于世,而且还要与宿容恒争夺苍云江山。
他心中空落落的,一切都是他的不愿,可一切都要发生。
太子炎蓦然想到夕蓝,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大跨步朝前走去。
夜半子时,更深露重,古府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沉沉睡去,云英姝的小院子里漆黑一片,站着两个人。
夜色凄迷,云英姝和古舒玄两人望向天空。
云英姝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些粉末在手掌心,她扬起手在空中一撒,古舒玄食指和中指并起,就在空中一挥,便挥洒出一道火焰,火焰划过空气,燃起了刚才洒出的粉末,哔哔爆出些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气味,光亮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漆黑的夜幕中,隐隐约约透着些许银光,划破夜空,朝云英姝的院子冲来。
云英姝伸出胳膊,来迎接这银光的到来,一只头颅大小的银鸟扑打着翅膀,落在了云英姝的胳膊上。
是银冥巫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