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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成默紧紧盯着海报中的女孩,那款派克大衣和白色狐皮帽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当年他们在分兰雪原堆雪人的时候就是穿的这身衣服,两件都是谢旻韫在机场的burberry买的,价格是一万七千八百七十五。谢旻韫戴的那顶帽子是在分兰圣诞村买的,一百二十八欧,都是他付的款,至今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须臾之后,场景变化,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高压电防护服,站在飘洒着风雪的高塔顶端,巨大的圆筒射灯在他的头上徘徊,他用一杆双筒猎枪指着一个满头的金发的男子,男子一头金色的长发,眼睛深邃,轮廓如刀削斧凿,有几分像是拿破仑七世。
此际看到谢旻韫和拿破仑七世,他也没有过于异样的情绪,心中冷笑,“能读取我的记忆?还是我所看到的都是我自己潜意识中最想要看到的?又或者是瓦沙克魔神对我已经了如指掌?从穿着上看和巴黎的事情关系不大,可从背景像是埃菲尔铁塔的高塔上看又有些相似。但这一幕追逐戏根本没有发生过,所以和现实应该是没有关联的.....也许选取拿破仑七世和谢旻韫,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海报是我内心的投射......不管怎么说,这一切肯定是为了让我有更深的代入感,看样子这剧情不仅仅是感官刺激,还有更为深刻的内容,一定得谨慎......”
成默大脑飞快运转,直到找不出更多的线索,才面无表情的迈进了剧院。进门是一个小厅,小厅四周全是浮世绘,只有正面左右有两扇厚重的隔音门,其中一扇开着,蓝布门帘上写着“入口”两个字。成默穿过小厅,走到入口,掀开布帘走了进去,里面并不是电影院也不是剧院,而是一个传统的日式能剧剧院。
能剧舞台并不大,和其他舞台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偏右侧有一个拳击台大小的蝴蝶亭。舞台背景也不是幕布,而是木质屏风,屏风上描绘着青松。花道从舞台左侧通向亭子,像是一条回廊。回廊的入口挂着七彩的锦缎,那是演员入场的地方。
成默环顾了剧院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座椅都空空如也,舞台上也渺无人烟。就在他想是不是该找个位置坐下来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下来,所有的聚光灯同时熄灭,只剩下那座蝴蝶亭两侧亮着微弱的烛火。
于此同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细细的笛声,那笛声如泣如诉幽怨异常。他对日夲文化还算了解,知道这不叫笛子,而是叫能管,与竹笛有几分相似。能剧开场一般都是用这样阴森的音乐。果然,几声漫长而婉转的笛声过后,又响起了鼓声和如念咒般的嘶哑吟哦,与能剧音乐无异。
随着异乎寻常空灵又诡谲的音乐声,悲伤的氛围如水,几乎要将整个剧院淹没。这音乐和那两盏散发着光晕的烛火似乎有催人入眠的魔力,在绵绵缠绕的歌声中成默觉得眼皮沉重极了,像是极端期待着自己深陷进睡眠,意识在迅速沉沦,他迫切的想要合上双眼,躺在一处温暖又柔软的地方。他使劲的摇了摇头眨了眨眼,想要清醒过来,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股夹杂着冷风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又瞬间清醒。
成默摇了摇头,闻到了极为清新的冷意,刚才昏昏欲睡的渴望好似从未曾出现。在白茫茫中他抬起手,白色羽毛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落在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皮毛手套的手上。
那手套残留着深深的划痕,磨损相当严重。
“哥哥,怎么了?”
一个清丽稚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成默猛然惊醒,转头循声望向侧后方,手电筒的光柱在冰原上投下明亮的光锥,几只毛茸茸的雪橇犬中间站着个头戴狐皮帽身着爱斯基摩熊皮衣的小女孩,她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围巾,露出了小巧秀气的脸庞,狐皮帽中流泻出来的乌黑长发将她的面孔衬托的比冰原还要白皙洁净,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血色,有种晶莹剔透之感。原本这样的肌肤过于冰冷,但镶嵌在小巧鼻梁上的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实在太深邃灵动了,让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冰雪精灵般的可爱又高贵的气质。
小女孩应该就是海报上的女孩,她的轮廓气质都像是谢旻韫,大概谢旻韫十岁的时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就在成默看清小女孩样貌的刹那,漫天的大雪陡然间停了下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停”,如同电影按下了暂停键。在他眼前一片又一片的鹅毛大雪悬在空中纹丝不动,手电筒发出来的光柱像是锥形玻璃放置在黑暗中,灯光中雪橇犬的锐利的犬齿,少女明亮如宝石的瞳孔,以及他们呼出来的白气都像是艺术馆里的精美陈设,这一切组成了一幅静止的立体画。
不可思议的凝固中,一个穿着黛蓝色和服踩着白袜和木屐的美丽女人穿过了虚空,像是从镜映着现实的镜中走出来一般,走到了成默的面前。
她束着腰带的纤细腰肢好似风中的麦穗,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泛着耀眼的银白色,如夏日阳光下泛波的海水,还有她的面容肌肤,白到刺眼,还浮动着一种变幻无常的美感,像是水晶器皿。
这面庞成默实在不能更熟悉,他虚了下眼睛低声说:“西园寺......”
和西园寺红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掩嘴轻笑,“妾身是.....西园寺葵.......”她直勾勾的凝视着成默说,“成君不会以为是我弟弟穿了女装来见你吧?”
西园寺葵开口,成默瞬间就将她和走廊上身着红袍的女郎对应了起来。令人惊叹的是,刚才她戴着面具时给人的感觉极为危险艳丽,现在冲着他微笑,却有种难以置信的亲和力。也许这其中有西园寺红丸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西园寺葵的笑容过于柔和甜美,总而言之成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像是认识了这个女人很久。
成默不由自已的回应以笑容,“第一眼确实有这样的错觉,但仔细看葵小姐和西园寺君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哦?”西园寺葵饶有兴致的问,“哪里有区别?”
“笑容。”顿了一下,成默说,“西园寺君的笑容大多数时候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所以他的眼轮匝肌没怎么动。葵小姐的笑容则有种发自心底的真诚与温柔,从眼轮匝肌的运动就能看出来。而且西园寺君的个头稍微要高那么一点点....”
西园寺葵柔柔的一笑,“成君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
“过奖了。”成默瞥了眼旁边神似谢旻韫的小女孩,此时她静静站立,如同栩栩如生的蜡像人偶,“葵小姐对我也很了解。”
“毕竟是红丸酱最重要的朋友,而妾身只有红丸酱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没有办法不去关注。”西园寺葵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说给成君造成了困扰,实在是万分抱歉。”
眼前一片片悬在空中的晶莹雪花像是层层叠叠的白色珠帘,弯下腰来的西园寺葵让那些珠帘晃动了起来。在轻盈舞动的雪花帘间,成默不经意看见女人和服领子和漆黑发须间修长白皙的脖颈,视觉上极为享受,如同纤长的白瓷勺柄,向里还露着一片洁白的肌肤,不过是视线触碰,就能让人幻想触碰的美妙。但想到对方和西园寺红丸长得极为相似,他马上挪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说道:“是因为我是西园寺君的朋友才去调查我的吗?这样的理由真是让人心情舒畅。”他耸了耸肩膀,“至少不是因为我们是敌人。”
“如果是敌人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西园寺葵起身微笑,那笑容藏着难以读取的深度内容,“不止不是敌人,红丸酱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帮助你成为黑死病之主。”
听到“黑死病之主”成默很是意外,他注视着西园寺葵的瞳孔像是思维停顿了几秒。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向着那虚幻如雪的女人鞠了一躬,诚挚的说道:“那实在是感激不尽。”这一躬,姿势深得丽虹人传统要义,背直头平,角度则根据诚意调整到了不偏不倚的四十五度。
西园寺葵连忙还以鞠躬,“成君现在就说感激实在太早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有这份心意就令人动容了。”成默直起身子与西园寺葵对视,“说实话我至今都不太清楚我和他之间算是敌人还是朋友,又或者两者兼有,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两个坏蛋狼狈为奸也能产生一些别样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样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是太多疑了。确实是我这个人太多疑了。总之,将来我会试着想办法回馈。”
西园寺葵一直面带笑容,“我弟弟那样的人,你要无条件的信任才是件奇怪的事情。”
成默垂下眼帘轻声说:“我觉得‘信任’对他来说不算重要。他其实并不在乎我信任不信任他,甚至我能说,他不在乎任何人的信任。西园寺君帮助我,想要获得什么,我很清楚。”他认真的说,“我将尽我所能让他的人生更有乐趣,是那种崇高的乐趣,足以对抗虚无的乐趣。”
西园寺葵第一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凝睇着成默沉默了片刻,才轻声感叹道:“成君真是红丸酱的知己啊!”
成默笑了一下,“但愿我不会为了这句夸赞付出太多代价。我知道越是珍贵的东西就需要付出越大的代价,为此我诚惶诚恐。”他嗤笑一声,摇着头自我解嘲的说,“真糟糕我还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西园寺葵莞尔,这一次她笑的很愉快,还没有抬起袖子遮掩,在雪夜里明朗的像是金灿灿的向日葵。笑声中她意味深长的说:“宝贵的东西当然得用宝贵的东西去换,就像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不一定是什么代价。”
“葵小姐所言极是,对于我和西园寺红丸这种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比真心更宝贵的了......”
西园寺葵又鞠了一躬,“对了,真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你,在外面并不是太方便。”她起身时笑着夸赞道,“而且您的妻子实在太厉害了,这样都能追踪到我们。不愧是最强的至上四柱——雅典娜大帝。”
成默心想也没有必要背着雅典娜做什么啊!怎么说得像是在偷情,“既然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也就不需要鞠躬了。您一鞠躬,我总觉得我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西园寺葵再次深深的鞠躬,满腔歉意的说道:“真对不起,给您带来了困扰,我会尽量减少鞠躬的频率的.....”
成默无语,心想西园寺葵也太擅长反思了吧!实在是个反思怪,要和她对着反思肯定反思不过,他立刻环顾了一圈渺茫无际的大雪,转移话题问:“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是神庙里一个制造虚拟现实的装置,配合我的‘深眠’技能能无缝从现实衔接进入。”
成默耸了耸肩膀说:“有什么意义?”
“如您所猜测的那样,‘官能剧院’的确是一种考验,但并不仅止于感官。它是多纬度的,系统会根据您的表现给出一个评价,当评价不够的时候,就没办法从装置中脱离。”
成默直接了当的问道:“那评价标准是什么?”
“评价标准什么的无关紧要。”西园寺葵挥了手,雪花开始快速掉落,像是下坠的流光,“我会通过权限,让你走一遍流程就直接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