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邴原打点行装,正准备起程。见管宁冒雪来访,很是意外。他将管宁迎入屋内,在火塘边坐下。
管宁看着一旁的行囊,眼神有些冷漠。“根矩是准备返乡,还是准备出仕?”
邴原知道管宁的心思,笑道:“既非返乡,也非出仕,是应太史子义之邀,去辽西看看。太史子义说辽西读书人少,学堂里的经师奇缺,几个县学都荒废了,想请我去教学。本想经过你那边时向你辞行,没想到你先来了。怎么,出了什么事?”
管宁颜色稍缓。他知道邴原因为刘政的事欠太史慈一个人情,为的又是教化的事,邴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将带来的两部书取出来,放在邴原面前。邴原很是惊讶,看看书,又瞅瞅管宁。管宁一进门就气息不稳,他本来以为是管宁赶路赶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更像是气的。这两部书究竟写了些什么,居然让管宁如此生气?
“这是什么书,居然惹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你先看看再说。”管宁捧着热水,喘了一口粗气。一想起这两部书里的文章,他就火大。这两部书一个推崇楚,一个推崇吴越。楚也好,吴越也罢,其实殊途同归。孙策是吴越人,又以小霸王自诩,这两部书的用意不言自明。
读书人怎么可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邴原拿起书。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专著,只是文集,一部叫《南阳学刊》,一部叫《太湖学刊》,书名倒是有点相似。邴原翻了一下,封面,书名页,然后便是文章目录,每篇文章下面都标注着一个数字,在书页的边缘也有数字,应该是对应的,他随便找了一篇,翻到那一页,果然如此。
“这是谁制作的,很是精致啊。”邴原赞道。
“嗯,制作很精致,文章却满口胡言。你先看那篇邯郸淳所作的《圣人入楚碑考》,简直是寡廉鲜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即使已经过去好几天,管宁还是怒不可遏。典籍上记载得清清楚楚,孔子入楚只到叶县一带,并未进入南阳腹地,邯郸淳却凭一块什么新发现的古碑说孔子曾随楚昭王入南阳,相聚数日,楚昭王钦佩孔子,想请他做官,孔子却因为楚昭王之母是秦女,本是太子建之妻,被楚平王所劫,于礼不合,拒绝了楚昭王的邀请。
在管宁看来,这无异于栽赃。楚平王掠本应该嫁给太子建的秦女为妻,生下楚昭王,与楚昭王何关,孔子何至于如此不通人情。且不说楚昭王有救援孔子之恩,就算孔子真的拘泥,又何必与楚昭王盘桓数日,早点离开不就是了。
这篇文章只有一个目的:抬高楚人,非议圣人,既迎合了楚人的虚荣心,又暗合孙策动摇儒门独尊的心思。管宁认定那通古碑是不是伪造的,也对邯郸淳的人品表示极度怀疑。
类似的文章不少,两部书里都有,从里到外透着迎合权势的恶臭。
邴原看完文章,放下书,思索了很久。管宁见他久久无言,不免有些焦灼,声音也有些尖利。“根矩,莫非你也赞同此说?”
邴原一惊,回过神来,瞥了管宁一眼,见他眼神焦虑,端正威严的国字脸都有些扭曲,不禁笑了一声。“幼安,你太心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接受了太史慈的邀请,就如同华子鱼一样对仕禄动了心,要与我割席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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