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24)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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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办?摆在吕惠卿面前的,是两难的境地。
是为种谔独走而背书?还是上书承认自己没能控制住这条疯狗?
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谁让种谔都追到了兴灵去了?已经不可能追回来了。
当听说种谔领兵北上,吕惠卿砍人的心思都有了。如果种谔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吕惠卿是绝不会犹豫的。
或许在普通的文臣眼中,这完全是个博取功名的机会。将愤怒的耶律乙辛交给东京城中的天子、皇后和宰辅们去应付,自己只要享受夺占兴灵的功劳就够了。
但吕惠卿不能这么做。既然他的目标是宰相,那么他就必须站在宰相的视角去考虑问题。便宜行事的权力,也代表着相应的责任。
双手撑在沙盘上,吕惠卿默默看着沙盘上的荒漠与高山。窗外的鞭炮声充耳不闻。
就在这除夕之夜,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
吕大临和游酢推门进来时,谢良佐正坐在桌边。
“怎么还没睡?”
游酢问道。方才席上,谢良佐可是以不胜酒力而先离席的。
谢良佐抬起头:“睡不着啊。”
“所以就占筮卜问吉凶?”吕大临看看摊在桌面上的蓍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真要卜筮,还不如烧乌龟壳,最近不是正时兴吗?”
“也是闲来无事。”谢良佐赧然说道。
吕大临皱眉道:“邵康节旧曰欲将术数之学传授于伯淳先生,而先生不受。显道欲从康节之学?”
“不是不受,先生说欲通术数,非二十年之功不可,哪得如许时间?!”游酢更正道,“小弟曾经听正叔先生说起过,那是熙宁初年的事了。”
“熙宁初年,伯淳先生年齿几何?‘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先生之心在圣人之易,岂在术数?”
岁末之时,程颢程颐回了洛阳。十几名弟子也跟着一同到了洛阳。现在都借住在洛阳城中的一间小庙中,离二程的府上很近。除夕之夜,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等过了年,他们就准备跟程颢一同上京。
谢良佐是其中之一。就要去京城了,但他总觉得前方是一片混沌。忍不住就拿了蓍草想占上一卦,问一问吉凶。
不过卜筮之术,一向不被程门弟子看重,甚至轻视,听见吕大临如此说,谢良佐抬手就想将已经占出的卦象给拂了去。
“等等!”游酢抢上一步,看着桌上蓍草组成的卦象,脸色就是一变,下兑上巽,“这不是中孚卦?!泽上有风。君子以议狱缓死。这卦象可不好!”
谢良佐手停了,轻叹道:“是‘翰音登于天’啊……”
游酢脸色更难看了三分。
中孚卦的上九一条——‘翰音登于天’,卦则‘贞凶’,象曰‘何可长也?’说起来,程颢为太子师,说书资善堂,岂不是字面上的‘翰音登于天?’注疏根本就不用提了。
“中孚又如何?不过是‘志未变也’。利涉大川,利贞。”吕大临嗤之以鼻,“即云‘有它不燕’,一心一意也就够了。先圣有云‘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但若是有恒,又何须做巫医?”
挥袖拂乱了桌上的蓍草,吕大临决然道:“不占而已矣!”
……………………
王安石刚刚睡下,守夜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如今就是按时睡按时起。虽然对西北战局担心,不过就算是辽人大举入侵,王安石也不觉得能赢得了国势正盛的大宋。唯一的期盼,天子要是能康复就好了。
蔡确与妻妾儿女团团坐着,已经是宰相之尊,他没有什么不满意了。剩下的,就是如何长保权位。看刑恕传来的话,洛阳的旧党已经是死老虎,一个赛一个的老实,估计是皇后把他们给吓到了。真正的对手,可就是每天抬头就能见到的同僚。
章惇悠闲的喝着酒。西北的战事并没有打扰到他的兴致,相反地,倒是让他心情很好。做了宣抚使后,吕惠卿不论是失败还是成功,都很难再继续担任枢密使了,明年的西府自然是自家说了算。至于辽人,他根本就不担心,不就是打上一仗吗,章惇可不觉得会输!
曾布新近抵京,尚未拿到他的官邸。正在城南驿中,独坐于灯下,看着奏章、札子和旧档的副本。郊祀后的两个月,内外动荡,朝局国政的变化,让外来者摸不着头脑。曾布自知必须要尽快掌握朝堂内外的动向,他的同列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虫,半点也疏忽不得。
苏颂看着星空,他托人新制的望远镜就快要打造好了,过些曰子就能送到自己手上,到时候,便又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星海之中。不过明年最重要的还是《自然》,韩冈想要推广气学,但苏颂最想做的,是利用这本期刊与同好交流。
韩绛、张璪、薛向,各有各的心思,却同在期盼新的一年。
可除夕之夜的深宫中清冷如冰。
病重垂危的赵顼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自然也无人有心过一过新年。向皇后带着众嫔妃和一对儿女,向病榻上的皇帝祝过酒,便将他们都送回各自的住处,只有她一人留了下来。
夜色渐深沉,无心节庆的向皇后也睡了过去。
福宁殿内的杨戬正是当值,半睡半醒的守在床榻边。睁开一阵,又闭上一阵,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但他再一次闭上眼睛,就突然睁开了,方才他似乎看到了些什么。
并不是错觉,杨戬揉了揉眼睛,专注地盯着赵顼的手指。片刻之后,他就瞪大了眼睛,“官……官家能动了!!”
他一下跳了起来,放声大喊,“官家能动了!官家能动了!!”
向皇后一下惊醒,只稍稍迷糊,就扑到床榻边,看着突然之间就恢复少许的皇帝,她激动地难以自抑:“快宣韩学士!快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