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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市长是最近十年中最有思想最有远见的政府一把手,这样的人不当选就没有天理了,他跟周林不一样,周林是自己作的。至于你刚才说的那种可能,尽管有人不甘寂寞,正在多方努力,但是我感到最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折腾的有多欢,丢的人就会有多大。”

    林岩对他说的话警觉起来,故意漫不经心地说:“老兄言重了吧,谁能这么蠢,明知道砸脚还要去搬石头?”

    李立看着林岩说道“如果都是你这想法,就没有痛苦和悲剧,也没有贪婪和欲望了。可是,总会有人明明知道要烧死,还要去扑火,为什么?是贪欲,是侥幸心理在作怪。”

    林岩点点头,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李立神情严肃的说道:“你可能认为去这个人不咋地,最不应该背叛主子,但是,你明明知道跟着一个糊涂的将领去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役,你还会去卖命吗?生死存亡的关健时刻,为自己提前找条生路,这有错吗?”说完,自己把一杯白酒倒进嘴里。

    林岩给他满上酒,说道:“老兄,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我还不太明白,这块石头,他怎么搬?”

    李立看着林岩,冲着讥笑了两下,说道:“我已经做的够过分的了,你就别让我继续过分了,至于他怎么把石头搬起来,又砸向何处,你老弟慢慢琢磨去吧,如果连这个都琢磨不出来的话,你就白跟着两任市长混了这么长时间了。”

    林岩的脸红了,他低头喝了一口酒。

    李立又将杯里的酒喝干,跟他说:“老弟,我就不陪你了,年底事多,谢谢小红,谢谢你。”说完,拿起那盒化妆品,夹起自己的公文包,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岩,就走了出去。

    林岩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都没有想起要叫住他,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在心里:一个口口声声背叛“主子”人,居然还这么悲壮?

    别说,刚才李立那几句话,居然让林岩对他的鄙夷消除了不少,别说是他,可能自己身处他这个境地也会这么干的。谁不向往光明,谁愿意为黑暗献身?趋利避害是人的共性,他不能谴责他做的不对。

    秘书如浮萍,是不能左右自己去向的浮萍。他本不想在市长面前为李立说话,他对李立的做法很不屑,但是那天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跟市长说了李立的想法,当然,他没有说魇镇的事,这件事他准备永远都不告诉市长,他不想让市长因为这件事乱了心智。别说市长是当事人,就是他自己每每想起来心里都堵得慌。既然彭长宜也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那就更不该让市长知道了。

    当他跟市长说了李立的要求后,市长跟他一样,感到很意外,随后就表示理解,刚才他跟李立说的,的确是市长的原话。

    再说李立出来后,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早就把两条烟包好,塞给了他,他知道是寇京海安排的。惦着手里两条香烟,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心想,刚刚背叛了“主子”,现在却又实实在在的享受着“主子”带来的实惠,如果自己不是张怀的秘书,凭他寇京海,怎么可能给自己上供?我他妈的算什么人?

    走出饭店,站在门口,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眼睛竟然有些酸痛……

    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彭长宜看到,他一愣,说道:“李秘书,吃好了?”

    李立装作眼睛不舒服的样子,使劲揉了揉眼睛,说道:“彭主任,有应酬?”

    “是啊,有几个朋友在这儿。”

    李立心说,如今的人都他妈的这么会装,谁不知道你跟寇京海的关系?没有你牵线搭桥,寇京海在范卫东手下能有出头之日吗?李立心里明白,他正是受到了寇京海这件事的启发,才想到要找林岩的,没想到这个小子开始就跟自己卖关子,还他妈的学会了打官腔,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谁会愿意向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摇尾乞怜”?

    李立冲彭长宜挥了一下手,走了。

    彭长宜进了房间,见大家都在等他,菜都已经上来,杯里已经倒好了酒,他就坐在留出的空位上,说道:“以后这些有名的饭店都不能来了,刚进来就碰见李立了。”

    寇京海说:“你看见一个,我看见了两,还有小林子。”

    “哦,林岩?”

    “是啊,跟李立一块来的。”

    彭长宜有些纳闷,林岩和李立怎么又到一块儿了?该不会是林岩为了套点小情报故意接近李立吧?说道:“就他们俩?”

    “是啊,我给他们拿烟的时候,问了服务员,就他们俩,没有别人。”

    卢辉说:“好了好了,大家等你这么长时间,不说喝酒,竟说没用的。我提议,长宜先自裁一杯,然后大家在共同喝干第一杯。”

    彭长宜笑了,就伸手去端酒杯,怎奈,倒的太满,他根本就端不起来,索性低头,嘴凑到酒杯边:“吱”的一声,先喝了一口,最后索性用牙齿咬住杯沿,头慢慢抬起,把酒杯叼起来的同时,杯里的酒也喝干了。

    大家都看呆了,彭长宜说:“咱们今天统一个标准动作,都这样喝,怎么样?”

    姚斌说:“你岁数最小,还来晚了,这本身就犯规了,还想给我们制定游戏规则?你没有发牌的权力。”

    彭长宜一听,就耷拉下脑袋,说道:“可怜。”

    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寇京海说道:“可怜什么?等你熬到我这个位置就发牌的权利了。”

    哥几个平常在一起喝酒,不按官衔大小排座次,而是以岁数大小定位置。这样就省却了因为座次问题让来让去,谁岁数大谁坐中间,谁岁数小谁坐最下位。无疑,彭长宜每次都是那个最下位,在这个圈里,他的年龄最小。

    男人到一起只有两个话题,政治和女人。显然这几个人到一起对政治最感兴趣,话题就集中在年后的两会上了。

    寇京海说:“我怎么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

    卢辉说:“我也有这感觉,好像这次还会出点响动。”

    “有人不甘心啊!”谁都听出寇京海这话指的是张怀。

    姚斌说:“嗨,甘心不甘心历史的车轮都要向前转,如果想扭转不大可能。”

    卢辉说:“我研究过一个现象,就是无论什么事,只要当事人头脑发热时,就差不多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了。

    彭长宜说道:“这话太有哲理了。”

    寇京海说:“来,咱们边说边喝。刚才长宜自裁了,我们干了这第一杯,作为喝酒协会的会长,我宣布,今天这顿酒是春节前最后一次,我们谁也不站起来,互相拜个早年,年后再聚。干!”

    大家就都把杯举起,干了。彭长宜还是用刚才那个动作干的。

    寇京海说:“你有本事叼着杯跟我们碰。”

    彭长宜扑哧笑出声,说道:“干嘛,看耍猴的,再说了,我如果这样碰杯你干几杯?”

    “一对一,你以为你掌握了一项特殊技能就可以少喝一杯,门都没有!”

    彭长宜说:“要不我喝两杯,你这样跟我碰,一滴不许洒,洒一滴罚一杯。”

    “真是没王法了,老的总是被小的欺负。”寇京海说道。

    刘忠说:“如今就是这世道,要想好,大敬小。来,我先敬比我小的。”

    寇京海说:“你干嘛?,抢镜啊?你等我们说清好不好?”

    刘忠说:“说清说不清喝酒你也不行。”

    寇京海眼珠子一瞪,说道:“要不你和他试试。”

    刘忠笑了,说:“我也没那样要求长宜。”

    姚斌说:“别惹不起横的惹怂的。”

    寇京海眼一瞪,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表兄弟,但是,也不要起哄架秧子,我这孤狼不怕群狗!”

    “呵呵,你这张破嘴,又开始了。”卢辉指着寇京海说道。

    彭长宜说:“喝不喝,不喝我要敬别人了?”

    寇京海说:“我知道你完不成这么高难的动作,为了保全你,我还是不跟你喝了。”

    彭长宜说:“我不希望你保全,我只是希望你一下子喝两杯。”

    “暴露出险恶用心了吧。等下再算咱俩的账。”他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尽管咱们弟兄在一起,有个规定,不站起喝酒,作为老大……哦,是岁数大,作为老大哥,我还是要站起来,还有两天过年了,谁都知道我这人平时没什么正形,嘴臭,但是我嘴臭心不坏,今天,我站起来,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祝福我们的老家儿们,长寿、开心!平时,我们装的都他妈的挺忙,好像比国家理还忙,其实,都他妈的清楚我们究竟在忙什么,正事忙的少,咸淡事忙的多。我的意思是,过年了,钱不钱的都好说,有钱就多给,没钱就少给,趁着这几天放假,尽可能回去多呆几天,这个时候谁也别找他妈的借口,陪老人,过年!”说着,就把杯高高举起。

    【】

    大家一听他这么说,就都站了起来,高举手中的酒杯。

    寇京海又说:“头喝这杯酒之前,我先声明一下:从今晚到上班之前,凡是喝酒的事别找我,我要回家,舒舒服服的睡几天老妈的柴火炕,吃老妈包的饺子,喝老妈熬的柴火粥。咱们弟兄想聚的话,就等上班,占用上班的时间聚。来,为了咱们的老人,干杯!”

    大家都喝干了杯里的酒。

    听了寇京海的话,彭长宜心里很不好受,想想自从妈妈离去后,他只在中秋节回去过,从小到大,每次不论是放学回家,还是工作后回家,只要进了院门,就习惯喊声妈妈,那次中秋节,他是下班后回去的,坐着单位的面包车,看着家家户户房顶上冒出的炊烟,搬着东西,向着自己熟悉的院门走去,推开院门,就见一大堆刚刚收割回来的苞米,散发着谷物成熟后特有的清香,苞米堆的旁边,是一堆刚刚剥出来的玉米,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着黄灿灿的光。苞米堆旁边,有一只小木凳,那是妈妈经常坐的小木凳,是他在熟悉不过的记忆了。爸爸带着儿子们把苞米收回,妈妈就坐在小木凳上,边给全家人做晚饭边剥玉米。看到那个小木凳,他习惯的张开嘴,刚要冲着屋里喊“妈妈”,嘴也张开了,眼圈也红了,等爸爸听到响动后,从屋里出来时,彭长宜的泪水早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父子的心是相通的,爸爸看到儿子眼中的泪水,眼圈也红了。那天,他没有进屋,而是坐在妈妈坐过的小登上,默默的剥完那一堆苞米,一边剥,一边流眼泪。在回来的路上,司机老顾说:“彭书记啊,你的眼泪把我的心都淹疼了。”

    想到这里,彭长宜的眼圈又红了,上嗓子就有些生疼,他站起来,端着酒杯冲寇京海说:“大哥,长宜敬你,我干了,你随意。”说着,干了杯里的酒。

    彭长宜的母亲突然去世,大家都知道,而且他们也都去了他老家。现在看到他的两眼红润,又破天荒的没跟寇京海搅酒,就知道寇京海的话勾起了他想念妈妈的情结。

    卢辉的父亲是去年春节前去世的,他看着彭长宜眼里的泪水,非常有同感,就站起来,说道:“老寇,你看,你总说你最憷的是彭长宜,今天你几句话就把他的眼泪说出来了,我怎么从来都没见他说哭过你?来吧,我敬你,你刚才的一番话也说的我这心里酸疼酸疼的。所以我完全同意老寇的话,我们的岁月还很长,可是我们的老人们就要掐着手指过了,想到就去做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说着,眼圈也红了。

    寇京海看看彭长宜,又看看卢辉,说道:“我这人平时是不是总他妈的不说正格的话,一年说这么一回,你们至于这么感动吗?”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

    看似一场春节前“散伙”酒宴,但是大家的心思显然没在酒上,而是春节后的两会。他们若有若无的交换着不同渠道得来的信息,最后汇总在一点,那就是有人会不甘寂寞,以何种形式出现目前还不知道,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将又是一次不平静的会议。

    卢辉说:“江市长是个不错的市长,无论是弟兄情谊还是执政理念,按照过去的话说是个明君,我相信不说大家也都知道该怎么办,互通有无吧。”说着又干了杯。

    尽管卢辉的话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心里有数,况且,他们几个能坐在一起,本身就都是志趣相投的人。

    姚斌说:“如果真像去年那样,几乎没有可能,但是不排除出现一些小插曲,添点小腻味。”

    刘忠说道:“也不见得,去年的会,在前期也是没有任何征兆,怎么周林就……”

    一直没说话的黄金岔开话题说道:“江帆不是周林,两者之间不能划等号。来,大家喝酒。”

    寇京海说:“我们都好几杯下去了,你才开始喝,一句‘来’就把我们都包括了,先说你跟谁喝?喝多少?整明白。”

    黄金说:“大家都知道我的酒量,今天是春节前的散伙酒,我不醉不归。”说着,就干了。

    寇京海说:“你跟谁干呀?”

    “大家,你有意见可以不喝。”黄金说。

    寇京海端着杯坐在哪儿,他跟卢辉说:“这里我可是最大,你是二大,你评评理,我没说错话吧?”

    卢辉说:“老黄也没说错话。”

    寇京海把杯子放下,说道:“我说你们这可是欺负人,我就不喝。”说着,就去夹菜。

    彭长宜说:“又开耍了,人家都说,这会敬酒的靠语言艺术,善斗酒的靠游击战术,装醉酒的善于玩骗术,灌不醉的肯定防身有术,您老这是玩的哪个‘术’啊?”

    “是成心耍赖术。”黄金说。

    “是流氓术。”姚斌说。

    “是浑横不讲理术。”刘忠说。

    “是故弄玄虚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谁……术。”卢辉想了想说道。

    大家听完了卢辉这句话,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共同想起了寇京海在三源开会时,跟当时三源县长周林闹的笑话。

    寇京海见大家都放声大笑,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急赤白脸的说道:“干嘛干嘛,谁喝多了还没点故事?至于吗?”

    卢辉笑着说:“老兄你看啊,这个故事广泛流传很长时间了,这里除去你就是我最大了,你跟我说实话,当时你说周林那句话是喝多了说的吗?”

    三年前的夏天,寇京海去三源开了一个全地区的会议,由于三源海拨比较高,都是山区,夏天凉爽宜人,而且风景优美,是避暑的好地方,所以锦安地区的会议多安排在那里召开。周林当时正是三源的县长,他和三源的同志过来敬酒,没想到寇京海劈头就说了一句话,意思是你一个贫困山区的小县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都吃完了还来敬什么酒?当时不光周林,全场的人都愣住了,周林脸色当然难看,但是看在他是客人又喝多了份儿上,没有和他计较,而是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在领导那儿多喝了几杯,我干了,大家随意。没过一年,周林就来亢州任职,这下可吓坏了寇京海,他急忙找人意欲从中斡旋,修复他在周林心目中的形象,没想到周林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后来寇京海说:如果周林不走,就冲他那肚量,腾下手后肯定会收拾他,所幸的是周林走了。

    姚斌说道:“别说,这招儿的确能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说寇兄在咱们周市长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黄金说:“好了,寇兄,我们大家都很敬仰你,来吧,大家敬老兄。”

    几只杯子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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