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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选拔四十八名县处级领导干部的做法,相信西臾的广大群众一定会做出公正评价的。
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了,贾士贞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即将告别这座还没有完全熟悉的城市的感觉,告别难道就是悲剧吗?非也!告别同样可能是前进,告别照样是结束过去,展望崭新的未来!
贾士贞抬头四处看看,一时竟辨不清身在何处,一轮皎月悬挂在东南方。城里长年灰尘蔽天,天空总是像薄雾一样,来到下臾,还很少有时间欣赏月挂高空的景象,倒是在省城时,常常和玲玲寻找心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然而省城却又不容易见到如此光鲜的月亮,天空总是生了锈似的,模糊不清。贾士贞干脆驻足路边,遥望着空中那轮明月。直到手机响了半天,他才从幻觉中回到现实里来,一接电话,可又断了,正在翻号码时,手机又响了,心中一阵欣喜,原来是鲁晓亮。贾士贞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困惑,鲁晓亮的电话太及时了,也许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一种特别的默契,鲁晓亮曾经在工作上给了他许多帮助,他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在西臾,贾士贞感到,鲁晓亮应该算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
鲁晓亮自己开着车来到贾士贞身边,上了车,鲁晓亮问他去哪里,他说哪里也不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于是鲁晓亮驾着车,一直向农村开去。
车停下后,鲁晓亮问:“贾部长,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反常啊!堂堂一个市委组织部长,哪里有空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抒情赏月啊!这应该是文人雅士落魄的表现呀!莫非……”
贾士贞摇摇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你错了,我正在走运呢!马上去中央党校学习了,岂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鲁晓亮惊叫起来了,他睁大双眼,盯着贾士贞看了半天,才接着说,“不会吧!我真的有点不相信!”
“真的,千真万确。”贾士贞说,“常书记才和我谈过,他也是今天晚上刚从省里开完省委扩大会,一到家,都没等到明天,就把我找去了!”
鲁晓亮突然往后座上一靠,长叹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老弟呀,我已经猜出八九分了,这样说来,你今天晚上的心情就对了,也可以理解了。”说完,鲁晓亮开了车门,说,“咱们下车,别坐在里面,这空间太小,憋死人呢!”两人下了车,走到路边,天地间茫茫昏黑,一阵凉风吹过,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站了一会,鲁晓亮说,“贾部长,你的心情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在省委组织部那么多年,听到的,看到的,也许比我多。恕我直言……”
贾士贞在黑暗中回头看看鲁晓亮,鲁晓亮不知为什么没有说下去,两人在夜色中相互看了看,还是鲁晓亮打破可怕的寂寞,从口袋里取出香烟,递一支给贾士贞,说:“来,抽一支!”说着打着了打火机,贾士贞对着火光吸了两口。
一丝火光照在贾士贞的脸上,鲁晓亮觉得这是一张多么恐怕惊愕的脸,一张多么难以读得清的脸。
“恕我直言,”鲁晓亮重复着,“你的改革力度太猛了点,人家适应不了,可是又没理由来反对你的做法,所以……”
“你说得对,我也想过。”贾士贞吸了两口烟,“这样也好,能够去中央党校学习一年,对于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鲁晓亮说:“我们先不说去中央党校学习的事,我还想说你这个市委组织部长。老实说,在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最旺的时候,我曾经多次想找你,给你泼点冷水,但我没有那样做,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许你的做法更有利于西臾人民,有利于西臾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干部们。”
贾士贞说:“恐怕你当时泼冷水了也未必泼得下去,我这个人就是这个德行,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任何人想左右我,改变我都很难!”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就我自己的主观愿望,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西臾,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贾士贞犹豫了一会,用力拍了一下鲁晓亮的肩膀,“据说省委还没有最后决定,等等再说吧!”
“不,贾部长,你应该争取主动。”鲁晓亮有些兴奋起来,“省委组织部钱部长那里为什么不找一找?”
贾士贞握着鲁晓亮的手,两人上了车,贾士贞说:“鲁局长,这种事,谁的心里都非常清楚,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
在回来的路上两人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如今的机关里,人们最管心的是两件事:一是领导干部的腐败和绯闻;二是领导干部的工作变动。常书记和贾部长谈话的第三天,准确的说中间只隔一天,西臾市机关关于贾部长要去中央党校学习的事已是满城风雨了。这样重要的消息只有高层两位领导之间的谈话,怎么就不胫而走,成为群众关注而议论的话题,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有人对贾士贞的存在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巴不得贾部长一下子离开西臾,这些人的脸上就像晴雨表一样。早上上班时贾士贞在市政府大门口碰到科技局长阮伯达,见到贾部长,阮伯达从奥迪轿车里跳下来,远远地就向贾士贞伸出手,热情地说:“贾部长,祝贺你呀!什么时候为你饯行啊?贾部长一来西臾时,我就觉得贾部长前途无量。”
贾士贞微笑着伸出手,他和这位阮局长见过不少次面,还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眉飞色舞。就在不久前阮伯达为了提拔科技局办公室主任卢肖兰还对他心存不满,可是贾部长没有睬纳科技局党组的意见,卢肖兰没能从第五名进入第三名,而孙进山邮局以优异的成绩,在市委全委会上以百份之九二的赞成票成为科技局的副局长。在这个时候阮局长格外兴奋,想必碰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
贾士贞说:“阮局长今天碰到什么喜事了?看得出心情格外兴奋嘛!”
“是啊!”阮伯达抹了一把大背头。“你贾部长不也碰到喜事了吗?中央党校渡金之后,就是部省级领导了。”
“是嘛!”贾士贞愣了一下,“我可没那个野心,所以我也不可能眉飞色舞的。”
此时此刻,贾士贞能够理解阮伯达,也许贾干贞真的去中央党校学习一年了,那么西臾市委组织部长必然要换帅了,组织部长一换人,他相信,贾士贞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就将成为昙花一朵,他阮伯达的权自然又自动归位了。
但是阮伯达还有些心有余悸,毕竟贾部长还没有正式接到省委通知,他心里太明白了,官场上的事也太难以捉摸了,有时是瞬息万变的呀!他不敢过于认真的和贾部长较真,变着法子,像泥鳅一样滑掉了。
来到组织部,各个办公室一如既往,忙碌起来,他照样专心批阅文件,从容地接着电话。贾士贞从请示工作的下级脸上找不到半点微妙的变化。他在想,难道机关里的消息没有吹进组织部同志的耳朵里!当然,这也未于知。
下午,卫炳乾到贾部长办公室送文件,贾士贞看着卫炳乾说:“炳乾,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贾部长,我是一个新兵,也是一个外行,我在抓紧时间努力学习,我觉得市委组织部的环境、气氛都不错。”
“卫炳乾,对于组织部门,要重新认识。”贾士贞说,“不能像过去那样,到了组织部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意思也不敢发表,我主张大家要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看法,错了也不要紧,许多工作,怎见得领导的意见就是正确的?”
卫炳乾笑笑说:“贾部长,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领导永远是领导啊!谁愿意听不同意见?”
贾士贞突然说:“炳乾,我问你个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贾士贞看着卫炳乾,“最近听到什么有关我的议论没有?”
卫炳乾一愣,红着脸说:“贾部长,你是指传说让你去中央党校学习的事吧!”
贾士贞点点头:“你们都听说了?”
卫炳乾说:“贾部长,既然领导问我了,我就实事求是地说了,不错,这两天,市直机关到处在传说你去中央党校学习的事。其实,领导干部去党校学习,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有人在背后添油加醋,大做文章,不过,我认为,这事人故意在背后宣传,目的是希望你真的离开西臾市委组织部。”
贾士贞笑笑说:“这事有点悬呼了!”
卫炳乾说:“贾部长,最近一段时间,我认真学习了中组部的大量文件,其实有关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文件,已经很多了,你的一些做法,完全是中组部文件范围内的做法,不知道为什么引起那么大的争议!其实,我觉得并非是你这个组织部长怎么做了,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部长问题。而是你首先把我们国家沿用了几十年的选拔领导干部的常规打破了,自然有些人接受不了。人们习惯了少数领导用权力推荐选拔干部,把权力用得越神密,越让人敬畏。还有组织部门的特权问题,贾部长,你知道机关里,社会上怎么看待组织部门!可是,一旦要打破这个习惯,取消权力,特权,那些既得利益的人当然要千方百计地进行阻挠。所以我总感到那些传闻带有人为的主观色彩!”
贾士贞看着卫炳乾,他真的没能想到卫炳乾对组织部看得如此深刻。贾士贞说:“说下去!”
“我不知道中组部,还有各级组织部门是如何看待目前中国‘吏治’上存在的弊端的,也不知道全国许许多多组织部长是如何理解、贯彻中组部那些关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文件的,但有一点我认为,你贾部长在西臾的这次改革是一场精彩大戏的序幕,这个序幕已经由你抓在手里,正准备徐徐拉开!”说到这里,卫炳乾显得几分兴奋,“贾部长,我相信,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一件值得称道、值得赞扬的事!这和你去不去中央党校学习,谁来当这个市委组织部长都没有多大关系了。我坚信,这台精彩的大戏一定会演出的,这个序幕无论是你贾部长,还是谁,也一定会拉开的。”
贾士贞虽然受到卫炳乾的鼓舞,从座位上站起来,激动地说:“有见地、有深度、有高度。这样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选拔出来的人才!改革才是真正的伯东!”
时间又过去两天,贾士贞依然没有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然而,西臾市机关上上下下关于贾部长要去中央党校学习的消息越传越神奇了。贾士贞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他一如既往地出入在西臾市委组织部。
早上,贾士贞一进办公室,电话响了,他没有接电话,只是看着来电显示……
2006年3月18日一稿改毕于南京
2006年11月2日二稿改毕于金陵华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