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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连澈看着女子略显凌乱的模样,轻轻说:“你病了,朕传太医。”放她躺下,他拢好被角,宣了太医。
待太医开了药方,宫女将药煎好送与竹烟服下后,她才浅浅念叨着睡去。
立在床榻边,连澈伸手抚了抚她沉静的睡颜。此番,她眉间那一缕淡淡的烦恼,似乎已随他的承诺消失不见。
他正准备离去,目光却划过身侧不远处的圆桌。
看清桌上物事后,他心中竟是微微一震。
那圆桌上,静静搁着一只小碗。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食物。
每次他来看她,桌上都会有这么一只小碗。其实,她每夜都会备下,不论他是否会来。就如今夜,她明明伤极了,恨极了,却仍是备下了。
爱与恨从来都是矛盾的,也是并存的,即便她伤痕累累,痛到麻木,仍忘不了爱他的习惯。
眸光微微闪动,连澈在桌前坐下,端起小碗,挑了一勺放入嘴里,熟悉的味道便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那年冬天,雪下得出奇大,似棉被般铺满了整个院落,满眼都是刺目的苍茫。他已许久未踏出房门一步。路,亦被冬雪掩埋,就如他的心,冷寒荒芜。
靠坐在窗前,头倚着窗棂,他眼神涣散地看向院落,温热的气息喷打在窗上,凝出浅浅的薄雾。眸子被那些雪白刺得生疼,他低头将手抚上眉眼,起身向门口走去。
此时,院门被缓缓推开,一抹小小的身影闪入他的视线,是个小丫头。院内的雪正没过她的小腿。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眉眼。
许久,这丫头一手挽起衣裙,一手紧挎篮子,踏出了第一步。摇晃着身子,她深深地踩了下去,待稳住身形后,才艰难地提起另一只脚,向前跨去。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走得漫长,且每一步都异常吃力,小腿以下的衣裙色泽颇深,已然湿透。
手被冻得通红,她下意识地往衣袖里拢着。在雪地稍顿片刻,她深吸了口气,再度迈开艰难的步履。
淡淡的阳光透过薄云照射而来,她伸手拂去额角轻薄的汗珠,抬头看向前方。她似乎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青涩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干净温暖的笑容。
他微微一怔。
有多少年,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笑过了?从记事起,除了母后,他身边充斥的便是令人作呕的虚伪及阴暗,而他唯一能做的,是装聋作哑,收敛心志。
这些年,连他自己都忘了该怎样笑。可看着那丫头,他嘴角扯出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再度低下头,她小心地护着篮子,克制住身形的晃动,举步维艰地朝他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为他私送食物。那一天,她说,我以后经常来看你,好不好。那一年,他十一岁,记住了这个丫头,也从此爱上了她做的东西。
重华殿。
连澈上朝尚未归来,清浅只觉无趣,便一个人在院落里转悠。隐约间,不知从哪处飘来一脉她最喜爱的玉兰香气。她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细细寻找香气的来源。
踏着白石板路,她顺着花道往里处寻。兜兜转转,在一片空出的宫墙处,一株高大的玉兰木呈现在眼前,莹润的花瓣随风轻扬。
她低低一笑,视线环过四周,随手挽起衣裙,一手伸向上方,跳跃而起。这次,她的指尖刚好触及枝头。心中暗暗一喜,她更加大力地向上跳着。
从嘉烟府办事归来后,连彦便特地进宫向皇帝请安。才跨入院落,他便瞧见墙根处的玉兰下,有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正挽着衣裙奋力蹦跳着。
微扬了眉,他朝女子缓缓走近。
望着无力采撷的满树繁花,清浅用衣袖拂了拂额头的汗珠。待她咬牙准备再次起跳时,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去,毫不费力地折下花枝。
微张了嘴,她看向身侧的男人。此时,映入她眼中的,正是连彦清俊的面容,而他眸中透着幽凝的光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目光一顿,清浅即刻朝他福了福,“见过九王爷。”
连彦颔首回应,扬了扬手中的花枝,“为何是玉兰?”
眨着晶亮若泓的眼眸,清浅不禁轻笑,“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栏杆。”
此刻,清浅俏皮的模样,让连彦心头微微一颤。
定了定神,他眸中透出探究之色,缓缓开口,“如今的你,有些不一样。”
清浅眉眼一弯,笑道:“如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