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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平流巷。”
这个地方梁延川并不陌生,远江市各类刑事类案件的高发地,原因无他,仅是因为这里是远江市著名的贫民区之一。贫民地段杂乱且没有章法,自古历史都有阐述,越是平穷卑微的人,越是容易挑战法律的底线。
在白梓岑说出这个地方之前,梁延川对这里的印象并不好。
穿过无数个灰暗的小街巷,才终于到达了白梓岑的家里。一幢两层式的楼房,底楼已经被出租作为各类地摊小吃的贩售点,而二楼是居民区。由底层通往二楼,只有一条颀长的阶梯。大约是成年累月的自然倾刷,铁质的扶梯已经锈迹斑斑,就像是随时都会垮塌一样。
“你住这里?”
说不惊讶,是假的。父母的庇护,让梁延川从未尝过贫穷的滋味,他自然也从没想过,世界上还能有人生活在如此窘境之下。
“嗯,在这里住了好些年了。去年的时候,房东说房价上涨了,必须要把一间房子腾出来,分出两个住宿面积,来扩大收租的范围。所以,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这是一幢很破旧的群租房。”白梓岑弯了弯唇,朝他干净利落地笑着。
她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毕竟,她活得就是如此落魄。这是既定的事实,她现在只是教自己,也是在教别人认清这个残酷的现实。
“怎么不告诉周延昭你的情况,他平时似乎对你挺热络的。我想,如果你开口,他一定会愿意帮你。”
白梓岑眼梢上扬,像是在酝酿着笑意:“延川,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和周延昭,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热络……”
她眉目温和地看着他:“我由始至终都很清楚明白地知道,我和你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
心脏微微发颤,像是有一把小刀来回地锯动着他的心口的皮肤,只差一点,就能将他的心脏整个剜除。
车门被打开,雨丝细细密密地落在白梓岑的发顶,乌黑的长发濡湿了一片。她微笑着回头看他,眼神一瞬不瞬:“延川,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家世如何,但能成为周延昭表哥的人,大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像我这样的人,基本就像是一枚垃圾,早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我和你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这件事,我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了。”
说完,白梓岑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跑。廉价的帆布鞋踩在生锈了的铁质楼梯上,颓废地响动着。白梓岑每走一步,扶梯就有些轻微地左右摇摆,像是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悬铃。
白梓岑不允许自己有回头的时间,同样地,她也丝毫不给梁延川留有余地。
她始终知道,对于梁延川的那些无端的痴心妄想,就应该像对待所有罪恶的种子一样,必须被残忍地扼杀在摇篮里。
因为,她不配。
有整半个月,白梓岑再未见过梁延川的影子。
白梓岑想,兴许是自己的穷困吓到了他,才让他对自己退避三舍吧。想到这里,她又不禁粲然一笑,毕竟穷成她这样子的,也算是世上罕见了。
结束最后一门课的考试,顺利迎来了暑假。白梓岑并不太兴奋,因为她的暑假假期,一直是照例地打工赚钱。她把钱看得很重,因为没有钱她真的有可能会饿死。
连绵的雨季还未过去,白梓岑瑟瑟缩缩地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台,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全身酸软,甚至还有点发疼,白梓岑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感冒了。她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在确定没有发热之后,摸索着坐在了站台的凳子上。
白梓岑还未来得及坐下,就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循着手臂曲线往上看,才惊讶地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梁延川。
白梓岑挣扎着从站台的凳子上站起来,捋了捋零乱的长发,有些狼狈:“你怎么来了?”
心头莫名地欣喜,只是思来想去,白梓岑仍是硬生生地把雀跃的心情压了下去。她挠了挠后脑勺,声线干净而坦荡,甚至还能闻出些疏离的痕迹:“我忘记了,今天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你应该是来接周延昭的吧?”也不等梁延川回应,她就大咧咧地继续说下去:“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班级里整理东西,你在外面等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出来了。”
梁延川仍是静默着不说话,有雨滴顺着站台的顶檐滑下,一直落到他的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冷风刮来,白梓岑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
白梓岑一门心思地张望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心猿意马地回答着他:“嗯,前几天受了点寒,估计是要感冒了。”不到半分钟,公交车已经缓缓驶入站台。白梓岑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忙不迭地就要往公交车上走,“公交车来了,我先走一步了。周延昭估计还有几分钟就出来了,你耐心等等……”
白梓岑还没来得及走上去,梁延川已经先一步拦住了她:“别挤公交了,你都感冒了,公交车上人多细菌也多,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公交车站人头攒动,不一会儿,白梓岑就被人流挤到了角落里。或许是感冒了力气不足,脚步明显地虚晃,白梓岑一时没站稳,险些就要倒下去,幸好梁延川扶住了她。
他力道蛮横地搂住她,不让拥挤的人群伤害病弱的她。凑近的时候,白梓岑还能闻见他怀抱里那依稀可辨的松木气味,带着点清香,味道浅淡。她躲在他怀里,睁着大眼睛望着他:“那周延昭怎么办?”
梁延川大约是气不过她的迷糊劲,连带语气都是愤懑的:“白梓岑,你怎么到现在还以为我是来找周延昭的?他有他家的司机,何必让我来接送他呢?白梓岑,你到底懂不懂?”
“我应该懂什么?”白梓岑诧异。
梁延川忍俊不禁地看了她一眼,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只是干净利落地对她说:“外面还在下雨,你先上车,我待会儿有事要跟你说。”
这次,白梓岑倒也乖顺,听从了梁延川的话,就直接往车上走。
公交车站上,梁延川一个人排练了许多遍打算对白梓岑坦诚的话语,才终于志气满满地上了车。只是刚上车,他却惊讶地发现,白梓岑已经睡着了……
大约是感冒的缘故,病态的红晕蒸得她两颊发红,虚发的汗水濡湿了她前额的刘海,莫名的好看。此情此景,仿佛让时光倒退回了他们初遇的时候。那时候,沿海的别墅区公路,咸湿的海风伴随着汗水黏连在她的脑门上,本应是万般狼狈的状态,在她脸上却是显得光洁好看得不得了。
也是那时,梁延川入迷了,看痴了。
梁延川所有想说的话,都重新闷回了葫芦里。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撩开刘海,用手背贴上她的额际,在确定没有发热之后,才终于蹑手蹑脚地退回原地。
之后,他又像是心有不甘似的,重新折返回去,用温和的嘴唇,轻轻缓缓、浅浅慢慢地贴上了她的唇,像以前所有趁她补课熟睡时一般,不浅不淡地偷吻着她。
待到她在睡梦中微微嘤咛了一声,他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汽车发动机轰鸣时,白梓岑才恍惚地从梦里醒过来。睡梦里,上唇似乎被紧贴着,像是被小猫舔了一下,又像是……被人偷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