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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说张总应该是按照多年的惯例跑步去了;要不就是昨晚在房间里做了某些费精力的活动,还没起床。
而且司机还专门交代了周波,要他现在最好别打扰张总,等下张总起来了,要吃的话,再去卖就是。
经过贴身司机这么一说,周波也就彻底打消了心底的一丝疑虑。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周波买完早饭上来,和我一起吃早点的时候,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张总居然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他每天早上要跑步,我的心底有些发慌。谨慎起见,我边吃边让周波把司机给我叫了过来。
片刻之后,司机端着碗粉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问司机,张总是不是每天跑步,会不会跑出宾馆。
司机说是,张总从读大学开始就坚持跑步,十多年了。这家宾馆也不像普通的宾馆只有一栋楼,这家宾馆是个很大的院子,绿树成荫,有专门的跑步道。
眼下这个时机,张总绝不会那么笨,应该只会在宾馆里面跑跑而已,不会出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最后,我鬼使神差之下,没话找话又多问了一句:
“老木,张总一般跑多长时间啊?”
“最多个把小时吧,以前跑得久,每天都围着我们市的沿江大道跑个来回,现在年纪大了,跑得少了。”
“哦。”
我低下头去正准备吃下一口面,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不对头的小细节。
心脏瞬间就狂跳了起来,我飞快追问司机道:
“张总一般什么时候去跑步啊?”
“有时候六点不到,有时候七点不到。说不好!”
我马上跑到床边看了下手表。
八点一十七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快点,跟老子来!”
拿起床上的小包,在周波和司机的面面相觑之下,我一步踏在床上就冲向了门边。
“贾义!简杰!小黑!”
身后响起了周波的大声叫喊与七零八落的繁杂之声。
找遍了宾馆的所有角落,也问了宾馆前台,前台说已经交班,又帮我们联系了之前值班的人,证实,六点过几分的时候,看到张总穿着短裤T恤跑出了大厅。
调查过程中,怕与张总错失,我不断给张总的房间和手机打着电话,都是通话状态,却始终没有人听。
快到九点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放弃了继续追查。
因为,我完全可以肯定,不用再查了。
龙哥已经动手,张总已经出事!
司机跟了张总七八年,偌大年纪的一个壮实中年人,在又惊又怕,六神无主之下,居然号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嘴里一边喃喃念道:
“这下完了,老子要怎么交差,老子怎么交差啊,这下完了,完了啊……”
一股憋得我胸口发疼的怒气横亘在心中,我恨张总怎么不给我说一声他每天要跑步,我也恨司机怎么不给我说。
但这不是骂人的时候,我吩咐司机先回房间等待消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司机带着恳求的眼神,不断用询问的语气向我说着要通知张总的家里人,要家里人想办法联系庞先生,联系场面上的某个朋友。
我知道,此时此刻,司机已经乱了方寸,他需要一个可以做主的人。
我只好给他说,他去想他的办法,也许有用。
其实,我的心底很明白,这一定没用。
江湖的事素来只有江湖才能了。
在我的劝慰之下,司机带着些许的安心走出了房门。
随后,我也让贾义他们所有人都回到各自房间,等我通知。
现在,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可以让我平静下混乱繁杂的大脑,缕清一切条理,好好思考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通过张总和龙云的谈话,我知道葛总那边根本就不把庞先生放在眼里。
而张总和廖光惠也先后给我说过,这件事,庞先生并不好直接插手,这里面的牵涉太大,利益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捅破天,全玩完。
这件事,场面上的办不了,廖光惠又已经明确表态不愿出面,那么现在我是真正的孤军奋战,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在出发之前,对于今天这种最坏的状况,我就已经预估过,思考该如何应付的对策之时,我还想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同样得益于刘老头小人书摊上看来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围魏救赵”。
原本,我认为这个对策实在是太过冒险,只要一个不小心,出了丝毫纰漏,就可以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还不会引起一丝波澜。
但是现在局面陡然恶化至此,迫于无奈之下,百害相权取其轻,也只有用它了。
只是,在用之前,我还需要打个电话,让我心死,也让我心定的电话。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一狠心,拨通了那个牢记在心的号码。
“喂,廖哥。是我。”
“哦,小钦,还好吧?和张总在一起?”
“廖哥,张总出事哒。一个多小时之前,被龙云抓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廖光惠那边足足有分把钟没有开口回答,甚至连呼吸都好像听不见。
我也屏住了气息,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耳边再次传来了廖光惠的声音:
“前天交代你来,只有昨天一天,今天就出了事。胡钦,事是你做的,你觉得要怎么办呢?”
廖光惠从来没有叫过我“胡钦”,我也从来没有在他的嘴里听到过那么冷漠到不掺杂任何感情成分在内的语言。
我不蠢,我能听出他的意思。只是,我还要确定一个问题:
“廖哥,我明白!我只想问下,龙云不怕庞先生,我这边办事的话,用不用担心谈先生?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廖光惠显然也听出了我的意思,因为,他并没有为我这句听上去有些愚蠢的问题而生气。
再次传来的话语中少了片刻前的那一份冰冷,语气变得稍微缓和,却依然严酷,貌似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平安是福,张总平安就是福。”
够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在挂上电话之前,我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明白哒,廖哥!你放心,要不我和张总一起回来,要不就麻烦你帮我把小二爷他们安排好,他帮得到你!”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很多有头有脸的黑道大哥,在漫长的江湖生涯中,都有可能曾经杀过人。
但是我没有。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不能。
我一直在避免着让自己的手上沾到人命,我不愿意多年以后的黑夜,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突然在噩梦中醒来,在黑暗的房间里面恐惧万分;我也不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自己的手上消失。
唯一的可能,唯一让我杀人的可能。
就是当我的人生受到直接危害的时刻。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