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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一根头发也没少。”花凤凰跟在后面说道。
楚荞倏地回过神来,这几日她除了跟老酒鬼练功以外,都是缩在花凤凰房里的,怎么自己又走到这里来了。
燕祈然从屋内出来,扫了一眼还站在院中的几人,淡声道,“别淋着了,先进屋吧!”
“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花凤凰说着,便赶紧满府里去找老酒鬼,准备拜师学艺去。
燕禳拉着楚荞进了门,又赶紧跑到桌边倒了杯热茶端给她,“荞荞,先喝水。”
她怎么老是这样,一点都不注意的,不是把自己弄伤了,就是弄病了。
楚荞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没有去看燕祈然,只是说道,“王爷,我们的事已经办完了,准备回西楚了。”
燕祈然从内室正给她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听到她这么一说,抿唇沉吟片刻,道,“等雨停了再走。”
楚荞望了望外面的秋雨连绵,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祈然把衣服放到桌上,说道,“衣服换了,一会该着凉了。”
“不用。”楚荞反射的拒绝,一刻也不想贪恋这里的温存。
燕祈然望了望燕禳,道,“禳儿,去让人煮些姜汤过来。”
燕禳一听,立即自己带了伞出门,往厨房跑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沉默气氛快要让人窒息。
“雨停了,你要走,我也决不拦你。”燕祈然背对着她,在小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书,“雨明天就会停,连这一天都停不了了吗?”
她这么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从他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吗?
就这么一想,心便被揪得无法呼吸了。
“好。”楚荞应了声,拿起他拿过来的干净衣服,往后面的浴房走去,“雨停了再走。”
或许是因为一连几夜不曾睡好,此刻她安好地在这屋子里,他便也放松了下来,坐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楚荞沐浴更衣出来便看到已经窝在榻上睡着了的男人,眼下有淡淡疲倦的青色。
既然和沉香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又何必要一再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扰乱她的心呢。
她这么想着,人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榻边,静静地望着沉睡的男人,多看一眼,多留一天于此刻的她是小小的幸福,于以后,便是多一份艰难的遗忘。
可是,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也不再属于她,她却还是忍不住贪恋着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哪怕以后要花上一年,甚至十年才能放下这一眼的凝望,这一刻咫尺相聚。
她突然有个念头,如果这场雨永远不停,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燕祈然在榻上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楚荞和燕禳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这最后的相聚,三个人几乎便都是在睡觉和沉默相对中度过的。
第二天的清晨,雨停。
用了早膳之后,花凤凰等人已经收拾好行囊过来通知她,燕祈然怕燕禳真要跟着往西楚跑便一早把他支进宫去了,独自一人送了他们出城。
“保重。”仅仅两个字,他却说得异常沉重艰难。
楚荞沉吟了片刻,想不起要说什么,道了声,“你也是。”
然后,两人再没有说话,她只得翻身上马,一行几人扬尘而去。
她在马上回头,望向还站在城外白衣翩然的身影,她真的……能忘了这个人吗?
背后的上京城越来越远,她却被满心翻涌的想念淹没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突地勒马停了下来。
她想,她是忘不掉了。
“怎么了?”花凤凰见她停下,也连忙勒住缰绳。
“你们先走,不用等我,我还有件事没有办。”楚荞说罢,一掉马头,又折回上京城去。
燕祈然等到一行人彻底从视野之中消失,站了半晌终于转身准备回府,刚走几步背后便有马蹄声迅若风雷而来。
他还没有回去看,已经有人自马上跳下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祈然,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桃源谷,去江南,去哪里都好,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好不好?”
燕祈然胸膛一震,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思绪有些凝滞,有此不知所措。
楚荞死死地抱住他,头抵在他的后背,泪止不住地落下,“……我试过了,忘不掉,怎么办……”
她忘不掉与这个人相处的每一天,亦忘不了这五年来的日思夜想,她一次又一次地下定决心,却离别之际,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再也控制不住。
她想,是不是从一开始主动的都是他,自己从未真正表明过心意,所以才会让他心灰意冷,走到今日的地步。
所以,她抛弃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回来了,勇敢地站到他的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爱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没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在经历凤缇萦的死,看到她与燕胤之间的生死之隔,她也明白,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解不开的结。
真到阴阳相隔的那一天,便是想做什么,也是徒劳。
“祈然,祈然,祈然……”她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想要听到他的回答,滚烫的泪浸湿他的衣衫,亦灼痛了他的心。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仿若已经凝成一座雕塑。
他的沉默让她害怕,只能语无伦次地哭喊道,“你并不是不喜欢我了,我知道,我感觉得到,我没有恨过你的,从来都没有,我只是太想跟你在一起……”
那些温柔与爱护,不会是假的,她感觉得到。
可是,她此刻紧紧抱着的人,却不动,也不说话。
“你说过的,我们要在桃源谷养老……”她泣不成声地说道。
其实,细细算来,她与他成亲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一两年时间,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已经爱上他许多年。
她曾牵挂一个人十年,却没有爱上他。
她与他不过分分合合一两年,却造就了一生的牵挂。
仿佛已经过了沧桑百年,他缓缓抬起手来,冰凉的手覆上她扣在腰际的手,一点一点地拉开。
“不要,不要,不要……”楚荞紧紧扣着双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不要这么残忍,不要……”
“你该走了。”他叹息出声,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她咬着唇不肯松手,自己扣得太紧手背都被指甲划出血痕,也不肯松开。
然而,他终还是掰开了她的手,掰痛了她的手,也掰碎了她的心,她最后的希冀。
他强行分开了她的手臂走前了一步,淡然的声音带着入骨的苍凉,“走吧。”
说罢,他举步往城内走去,脚步不复以往的平缓,有些急不可耐,仿若是在逃离。
楚荞还僵硬地伸着手臂,怔怔地看着他进了门,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冷瑟的秋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也吹冷了她勇敢折返的所有热情。
她的爱情,终究是到了穷途末路。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站到麻木无力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和力气,她方才爬上马背踏上来时的路,一路西行而去。
只是,她不曾看到城楼之上,那白衣翩然的男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凤眸之中亦是泪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