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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如此之兵,可能有战心哉?再者,为兵者,亦有妻儿父母,若横尸沙场,那如何再供养妻儿父母哉?若不死而重残,则更是妻儿父母之拖累,日后境况之劣,诸君当可想象矣!”
卓飞句句都是实情,不容辩驳,而在座的这些斯文人也不得不随着卓飞的思路去想一些他们平时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思考的问题。而他们之所以不愿意去思考,一来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实际的问题,二来也是因为大宋朝三百年的重文轻武的方针使得这些人在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把那些低贱武夫的性命和需求放在心上。可如今,塞外异族所向披靡,王师每每一战即溃,眼看着大厦将倾,过去那重文轻武的路子,显然是再也走不下去了。而处于这个王朝没落时期的文人,一边大骂着武人不争气,一边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反思一下,本朝这种重文轻武的方针是不是真的有些矫枉过正了。
“兵为战而生,若兵逢战不能效死,那养兵又有何用?再者,为兵者,宿命本是如此,虽残酷不仁,然为兵者应有此明悟才对。只是卓公子既然言至此处,那想来必有高见。严某敢问卓公子,莫非以利驱使便可去兵者之忧么?”
卓飞暗赞这姓严的老学谕上路,如今像他这种懂得凑趣的人,可真是不太多了。
卓飞对着严学谕拱了拱手,又言道:“严老大人所言甚是,不错,某梅州新政,讲求操兵以利,驱兵以利,重利明赏,使兵无不平,兵无后顾,始愿效死也!诸位怕是不知,我梅州卒无论战死还是重残,皆有百两纹银的抚恤,而轻残者除了有五十两纹银的养老之资外,梅州衙还负责安置其日后的谋生之途。正因如此,是以我梅州卒始能操练不畏苦,临战不畏死也,而我梅州百姓也因此而踊跃从军,呵呵,如今我梅州不是愁兵源,而是征不尽啊!”
嗡......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百两纹银对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都不算太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百两银子到底可以买几条命,梅州用最少能买五条命的价钱去征一条命,这......这样的兵能不勇猛么!
梅州卒在韶州立下了泼天大功,在座诸人虽未曾亲见,但也多有耳闻,更何况前几日一千梅州卒大破本州三千马军而毫发未损的事儿早已在城中传的是沸沸扬扬,不由得人不信。也正因如此,所以诸人对梅州卒的超强战力都是坚信不移的,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梅州卒的强横甚至更甚于传说中的鞑虏铁骑了。
王道夫闻言,很是不忿,忍不住又言道:“以十人之资征一人,虽必是精锐无疑,然这般奢侈,不知又能征得几人?想两军接战,刀枪无眼,以命相搏,经一役死伤数万实是常事,而若依此抚恤之法,那介时恐光这抚恤之资便足以再征募数十万大军迎敌矣!而今国势衰微,各路各州皆因战事连绵而虚耗一空,王某敢问卓知州,这动辄数百万的钱财又从何处而来,莫非是要横征暴敛,搞得饿殍盈野,天怒人怨么!”
王道夫的质问掷地有声,也很有说服力,在座诸人虽然大都不满王道夫的为人,但却也不得不细细地思索一下他这番话中的道理。
而卓飞闻言后,非但不怵,反倒是哈哈大笑道:“府库空了又有什么打紧?无钱募兵又有什么打紧?反正利不如礼,利不如义,若此事事言利之途不通,那大不了到时再回到王大人那套谕民以礼,驱兵以义的路子上来也就是了嘛!”
“你!”
王道夫忽然醒悟到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无论如何都不该从征兵与抚恤费用的得失去反驳对方,因为如此一来,那最后的结论只能是钱不够用而已,而钱就是利,这岂非等于自己承认了对方那驱兵以利的观点么?
王道夫望着笑意盈盈的卓飞,当真是好不气恼,觉得此子奸猾异常,三言两语的便将自己给绕了进去,果然不负其善诡辩之名也。其实说真的,王道夫还真是错怪了卓飞,因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那种文人的清高气在作祟,怪他一听到“利”这个字就本能地排斥,本能地想要去反驳,但其实“利”这个东西,在人类社会里就跟空气一样的无处不在,不可缺少。而不管是什么事儿,归根结底之后总能跟利挂上点儿关系,你想要从利入手反驳人家的观点,那就跟不许别人呼吸空气一样的困难,所以这根本就是个错误的破题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