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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祥回了一礼,呵呵一笑:“柳员外和谢员外不必多礼,请坐。”

    二人入座,柳长亭暗中打量夏祥几眼,眼神中的轻蔑之意越来越浓。谢华盖还好,虽有不屑的神情,却并不明显。

    夏祥将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问道:“二位可是有事要找本官?”

    柳长亭右手持扇,轻轻敲击左手手心,斜着眼睛看向夏祥:“夏县尊上任真定知县,是柳某的父母官,柳某和谢员外前来拜会夏县尊,是分内之事。”

    语气中流露出三分不屑七分调侃。

    夏祥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柳员外客气了,本官主政真定,治下十余万百姓,若是都以本分为由前来拜会本官,本官就不用治理真定了,天天开门迎客都忙不过来。”

    谢华盖眼中光芒一闪,夏祥绵里藏针,不软不硬地还了回来,人是年轻,处事竟是如此老道,他呵呵一笑:“夏县尊所言极是,是谢某和柳员外冒昧了。不过谢某和柳员外确实是一片真心,还为夏县尊带来了心意。来呀,呈上来。”

    两个小厮抬了两个坛子进来,两个坛子约在半人高,上面的封印已经泛黄,可以看出年深日久了。

    “这是东京丰乐楼自产的眉寿酒,酿造之后,从未打开过坛子,迄今已有十年了。可是正宗的无灰酒。”谢华盖起身,绕坛子转了一圈,“不知方才谢某说的话,夏县尊是否明白?”

    原来是想考他一考,如若他答不上来,怕是要被谢华盖嘲笑无知了,夏祥淡然笑道:“把米饭蒸熟,放凉,拌上酒曲,任由他它发酵。发酵到一定程度,米饭都变成了酒糟,用酒筛过滤掉,放进坛子里密封起,少则三个月,多则十年,开封之后,就是成品酒了。若加石灰,可以防止成酒过酸。但石灰容易生痰,所以若想药用,还必须是无灰酒。”

    谢华盖今日借送酒之举,想让夏祥出丑。他以为夏祥身为读书人,诸子百家无所不知,但对于酿酒等不入流的贱业之事,肯定一无所知,是以他想以酒为题,让夏祥哑口无言,从而在气势上压夏祥一头,好造成先入为主的强势。

    不成想夏祥信手拈来,竟是行家,倒让谢华盖一时愕然。

    “起诵眉寿篇,酌君介千秋。煌煌丞相丞,少也宜袭侯。黑头去云远,白发来何稠。君言权位盛,孰若志意修……”夏祥吟诵了一首刘克庄的诗作,笑道,“眉寿虽好,毕竟是酒。酒可怡情,也可伤身。适可而止,才是饮酒之道。谢员外的一番好意,本官收下了。”

    谢华盖晒然一笑,拱手说道:“夏县尊好学问,谢某佩服。不过谢某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夏县尊可否指教一二?”

    好嘛,谢华盖还没完没了?夏祥也不恼,淡淡一笑:“指教谈不上。”

    谢华盖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不知夏县尊可曾去过大佛寺?”

    “尚未去过。”

    “那么夏县尊可是读过佛经?”谢华盖有意无意抖动手腕上的黄杨木佛珠。

    “并不多,只读过寥寥几本。”夏祥有问有答,不徐不疾。

    柳长亭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暗想,夏祥虽年轻,却很有城府,被谢华盖步步紧逼,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耐之色,看来并不如许和光所说,可以轻易拿下,必须小心应对才行。

    不过他有信心以他和谢华盖的手段,必定会让夏祥折服。今日初见的一战,许胜不许败。

    谢华盖呵呵一笑:“谢某不才,读过许多佛经,拜大佛者善来大师门下,追随善来大师学习佛法。谢某才疏学浅,自知愚笨,有些佛法道理怎么也想不通,不知夏县尊可愿意指点迷津?”

    夏祥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你非子路,本官也不是长沮或桀溺,怎么指点迷津?”

    “……”谢华盖蓦然愣住,没明白夏祥所指的是什么,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子路是孔子的弟子子路么?长沮和桀溺又是谁?”

    柳长亭脸微微一红,他二人还想考住夏祥,不想被夏祥引用了一个并不生僻的典故就让谢华盖暴露了读书不多的浅薄。他忙上前一步,为谢华盖解围:“谢员外怎么忘了子路问津的典故?上次和崔府尊吃饭时,崔府尊还向我们说过这个典故。”

    谢华盖怔了一怔,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哈哈一笑:“谢某愧对崔府尊教诲,竟然忘了子路问津的典故,夏县尊,子路问津的故事说的是……”

    夏祥笑而不语,对二人有意抬出崔府尊压他的话,也是假装没有听到,只管面带微笑,耐心十足地听谢华盖说下去。

    ……孔子一行在赴楚国负函途中,眼看目的地就要到了,前面有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河不是很宽,远望河道蜿蜒曲折,近看河水清澈见底,与另一条河流在此汇合。孔子师徒找不到渡口,没有渡口就无法过河。

    不远处田野里有两位老人正在低头锄地,这两位老人正是当时隐居在这里的高士长沮和桀溺。于是,孔子派大弟子子路前去向两位隐士请教渡口的位置。

    还没等子路说明来意,长沮手指远处孔子的车辆问子路:“坐在车上的人是谁?”

    子路答道:“他是我的老师孔丘。”

    长沮用嘲笑的口吻问道:“是鲁国的孔丘吗?”

    “正是。老师让我来请问渡口的位置。”

    “他不是生而知之吗?那么不用问他就应该知道渡口在哪里,还来问我们这些种地的人干吗?”

    子路讨个没趣,又转身去问另一位隐士桀溺。桀溺停下锄头,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仲由。”

    “你是鲁国孔丘的弟子吧?”

    “是的。”

    “告诉你,当今天下大乱,犹如滔滔洪水,谁能改变这样的世道呢?你与其跟着那个总是躲避坏人的人到处游历,还不如跟着我们这些避开乱世的人,做个隐士多好。至少隐士还可以举世皆浊我独清。”桀溺说完话,又忙着锄地,再也不理会子路了。

    子路没有打听到渡口,只好把长沮和桀溺两位隐士的话转述给孔子。

    孔子听后,心里相当难受、酸楚和悲凉还夹杂着一股落寞。过了半晌,孔子才若有所思地告诉他的弟子:“人是不能同飞鸟走兽为伍的。鸟是飞的,在天空中可以自由飞翔;兽是山林中的,可以无忧无虑地行走。人各有志,只有各走各的路好了。可是,我们不同世上的人打交道,还同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符合正道,我也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周游列国力图改变这个乱世了!”

    后来,在一位农夫的指点下,孔子和他的弟子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渡口,过了河,并顺利到达负函。为了纪念孔子及其弟子路过这里,便把子路“问津”的河流叫子路河,“问津”处所在的乡镇叫子路镇,还有一个村子命名子路村,一条街道命名子路街。子路镇、子路村、子路街、子路河都是因“子路问津”这个典故而得名。

    而孔子向子路所说的一番话,便引申为指点迷津。

    “夏县尊,不知谢某所说的子路问津的典故,有没有差错?”谢华盖得柳长亭提醒,才想起典故的故事,忙说了出来,“接下来谢某就要请夏县尊指点迷津了,还望夏县尊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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