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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县那个矿,情况很复杂。里头既有矿务局的职工,也有我们这些外人。因为啥?传言省里有个公子哥,出面把矿分了一片,我们就在里头干活呢。”
“矿难头几天,就觉得不怎么舒服。给上面反应,没人理。咱们也无所谓,照常干活。很正常,好多次说危险,最后不也平平安安嘛。”
到此,马凯的面容才出现一丝恐惧与后怕:“但谁想过,***真给出事了。好家伙,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里头瓦斯爆炸,上头坍塌。差点把老子吓死!说啥也不能进矿了,过了一个月,就借钱来秦州卖衣服。”
顾诚问:“当时死了有多少人?谁是负责人?”
马凯回答:“死了少说也有六七十,最后报上去只有三十五个。没名字的都是为了多要点钱。哎,都是苦命人啊。直属负责人都进监狱了,有权有势的照样花天酒地。”
顾诚揉揉眼睛:“直属负责人是谁?”
马凯想了想:“方进,矿长,牢房蹲着。崔浩,安检的,当时进去了,后来听说保外就医,屁事没有。还有矿务局的局长庞立强,撤职查办,风头过去,好像退休了。我们这边的一个负责人出去顶锅。其他我就不清楚。”
“嗯,这样啊。”顾诚笑笑:“受苦受累小人物,出了事负责小人物。上头的贪官污吏,潇洒依旧啊。”
“谁说不是呢。兄弟,你这句算看明白了。”马凯一拍大腿:“刚开始我还想着联络人手上访,替那些兄弟们多要点卖命钱。后来我老婆劝我,有啥用?上访那些官老爷理你?”
“那些死了亲友的哭爹喊娘,报纸上新闻上也报道过,最后还不是啥动静都没有。一看那个,我就死心了。老老实实卖我衣服,赚点钱自己过日子吧。哎!没办法。”
顾诚点点头,拿过一次性纸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谢谢你了。这次的事,我希望你能够保密。谁来都别告诉。”
“啊?没问题。”马凯连连答应:“兄弟你一看就是弄大事的,你找人出气,我第一个赞成。”
“呵呵,没人会白死的。”顾诚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吩咐龙腾安保调查马凯汇报的人名,先找当时的矿长方进。
速度还是很快的,一番调查后,当天晚上,在家歇着,花蕊就来汇报情况。
虽说矿难死的人很多,但是,它并非恶意谋杀等事件,所以抓进去的负责人,大多是以渎职罪查办。
这项罪名,本就处罚力度很小,当时进监狱的那些人,居然现在都出狱了。好好地在外头继续逍遥自在。
且不说里面究竟有几个人老老实实在牢房蹲过,单说那些判了缓刑的,根本是从头到尾屁事没有。
人的生命本没有贵贱之分,但在法律上,却有了高低之别。
矿工为了赚点血汗钱,累死累活,被迫去面临各种危险境地。而上面的领导,坐办公室住酒店,开豪车玩小姐,放个屁就是金口玉言,出了问题也全然无事。
只因为,法律是他们制定的。
所以,才有了种种人间奇事,光怪陆离让人目不暇接。老百姓犯点小错便十恶不赦,必须赶尽杀绝以谢天下。领导们贪污受贿数亿,情有可原都怪国情。
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力量的真理,终究会变成谬论。
虽说,这些人都受到所谓法律的制裁,但顾诚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想法。
矿工、人民审判不了,就让我顾诚来吧,杀一个,算一个。
花蕊看老板低头沉思的样子,稍稍能感受他的情绪:“老板,我们该怎么做?”
顾诚毫不迟疑:“报复。”
“啊?”花蕊有点怕,但她明白,老板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想了想,花蕊提议:“老板,我们还是找到那个矿长方进吧。他现在江城,给人看大门。”
“嗯。”顾诚叹口气:“这个方进,哎。混得那么惨,我都不好意思惩罚他。”
花蕊却摇摇头:“老板,到底该怎么做。得看事情,不能说有钱就报复没钱就放过。”
“呵呵,你倒是懂这些。”顾诚笑笑。
时间却来不及了,顾诚吩咐她继续查其他人,然后便回房休息。
第二天,起床后吃过早点,二人就出去找方进。
老城区,建筑整体黯淡许多,到处是过去的历史遗留物。
枯树、灰尘、早起上班的人。
沿着主街分叉口开进,在乱糟糟的早点摊子中艰难前行。
消磨了半个小时,汽车停在一个煤矿公司的大门口。
顾诚不耐烦的下车,环视四周,发现周围好像几十年来没有变过。墙是脏兮兮红砖墙,路边是些乱扔的生活垃圾,一溜过去都是卖杂货的。
包子铺、豆腐脑、鸡蛋煎饼、水果干货、鞋垫帽子等等,人流熙攘,奔波谋生。
总之,一切景象都说明,这是个城中村。
眼前的煤矿公司也不例外,大铁门锈迹斑斑,地面的水泥尽是小坑。半开着留出人走的空间,右手边就是个小门房,里头黑漆漆看不见什么。
“老板?”花蕊见他站着不动,有点诧异的叫道。
“哦,走吧。”顾诚笑笑。
到门房跟前,往里一瞅,才知道没人。
跟着的战士们忙往大门里走,进去后便看到个老头手捏着水管,忙着给路边冬青洒水。
老头见有人进来,忙关上水龙头,手在衣服上搓搓:“你们找谁?”
花蕊挪了一步,悄声附耳提醒:“老板,他是方进。”
顾诚点点头,昨个看过照片,他也认出来。
寸头白发夹杂,体型消瘦,身材矮小,看上去苦大仇深,穿了件洗的发白的保安服。
战士上去招呼:“方进是吧?我们老板有话问你。”
“哦?”方进诧异的瞟了顾诚一眼,目光在花蕊身上停留下,然后抬起手:“都进屋坐。”
到了门房里,一张桌子上摊开份报纸,立柜里厚厚的报刊杂志。除了方进的靠背椅,再就是一把长椅,别无他物。
方进从抽屉里掏了两个一次性纸杯,讨好的倒茶水给顾诚:“喝茶。”
顾诚随手把纸杯放在旁边的炉子上头:“方进,你别忙着招呼。我来,想知道些东西。”
“尽管问,咱有啥说啥。”方进笑呵呵的。
“好。我问你,前几年,你进监狱前,是不是在泉县当过矿长。”顾诚开门见山。
方进面色一变,瞬间笑眯眯的神情消失,靠回椅子,小眼睛打量顾诚几个:“问这干什么?都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说。”
“不想说!?”随行的都是小伙子,见状便捏着拳头迈步上前想揍人。
方进吓一跳:“你们想干啥?别乱来啊,有话好好说。”
顾诚笑笑:“那你就老实回答。”
方进摸不清顾诚来路,但看他嚣张的气势,便回话说:“我是当过矿长,然后出了场矿难,拎出去顶罪。前年才放出来。然后托人找关系,到这里来上班。”
顾诚点点头,还算老实,没有说谎。
又问方进:“你把当时矿难前后经过讲下。”
“这!?”方进为难:“你们是记者?都过去那么久了,别翻了。我就想好好过日子,能不能找其他人?”
顾诚耸耸肩:“过去很久吗?那些遇难的人,你都忘记了?”
方进双手捂脸,搓了搓:“没忘记又能咋办,该活还得活,日子还得过。我在监狱里蹲了好几年,就算犯了错,也受到惩罚了。现在,我问心无愧。”
说罢,方进便无所畏惧的与顾诚对视。
顾诚冷笑:“问心无愧?你真这么想的?那你就把当时整个过程告诉我。要是你真的没多大过错,那就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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