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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老天爷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原本以为过了几十年,已经很难再去触碰到当时的真相了,谁料竟然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线索——一个活生生的目击者!
公孙长璃又让妇人看了看三人年轻时的画像,妇人除了记得云清,对莲护法与曾护法是死活没了印象。
东家的脸有点黑,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天的脑袋是绿色的!
其实夫人不记得曾护法情有可原,一则,可能并未打过照面,二则嘛,曾护法的长相属于放人堆儿里就能被彻底被淹没的类型,就算是当初匆忙见了几面,可已经过去几十年,能想起来才怪了。
至于莲护法,她做少教主夫人期间本就是易容的状态,加上又穿了罩袍,整张脸被遮得只剩一双眼睛,也难怪人家记不住了。
姬冥修顿了顿,还是尝试着将画像上的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有印象?”
妇人讪讪地说道:“这……这哪儿认得出啊?我那时也就才十三、十四?”
东家冷哼道:“那怎么就记住那个男的了?”
妇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东家心里酸溜溜的,瞅了一眼画像上谪仙一般的男子,他酸不起来了。
那样的容貌与气质,换他是个女人,也得惦记一辈子。
当然了,画像上的男子再俊美,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两位,这二人才是真正的玉骨冰肌。
东家不着痕迹地往自己婆娘身旁靠了靠。
妇人看向公孙长璃,左看,被东家挡住,右看,被东家挡住。
妇人拍了他一巴掌:“你干嘛呀?没见我与公子说话呢?”
东家摸摸胳膊上被妇人拍疼的地方,没好气地哼了哼。
妇人扒开他,笑眯眯地望向公孙长璃道:“公子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孙长璃不喜被人这般盯着,微微地蹙了蹙眉。
姬冥修看了公孙长璃一眼,淡淡地站起身来,将公孙长璃拉到另一侧,换自己坐在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只觉一座冰山压了过来,冷气嗖嗖的,冻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妇人不由自主地往另一边靠了靠,与姬冥修拉开距离。
姬冥修淡淡地开口了:“说说当年的事,你记得什么,统统说出来。”
妇人连多看姬冥修一眼都不敢,老老实实地说了。
妇人姓吴,单名一个巧字,小名媚娘。
媚娘家中世代行医,在南腾街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只不过到了媚娘爹爹这一代便有些没落了,她爹爹身子骨不大好,娘也去得早,爷爷过世后,全家的重担都落在奶奶与她兄长的身上。
她兄长勤奋刻苦,倒是慢慢地学了出来。
她奶奶主要给女人瞧病,以接生最多。
她是女儿家,医馆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会给奶奶打打下手。
她见到云清是在她十三还是十四岁了,那一年的生意有些冷清,医馆中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病人。
入秋后,雨水明显减少,可那几日也不知怎的,竟然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
云清走进医馆躲雨时,媚娘正趴在自家柜台上打瞌睡,脑袋一垂,磕到了桌面上。
咚!
云清听到了这个声响,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就这么闯进了媚娘的视线。
媚娘的心口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云清温和地说:“我躲一下雨。”
媚娘结结巴巴地说道:“……躲……躲多久都没关系。”
云清礼貌地笑了笑。
媚娘只觉自己双腿都软了。
云清在医馆躲了多久的雨,媚娘就偷偷地瞄了多久的云清,角度的关系,她只能看见一道侧颜,可饶是如此,她也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雨停了。
云清道了谢离开。
媚娘失望极了,早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还不如问问他是哪家公子呢。
媚娘没料到的是,第二天夜里,她又见到那位公子了。
只不过这次他的情况似乎不大好,她兄长将云清扶进了厢房,兄长发现云清受的是内伤,给云清开了个温养的方子,并叮嘱他不要随意走动,最好等伤势稳住了再离开。
云清于是在医馆住下了。
“当时没有其他人吗?”姬冥修问。
妇人说道:“有的有的,大概……三四个,不过我都不记得样子了。”
姬冥修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云清能住下,最高兴的当属媚娘了。
媚娘不仅给云清换上了最好的房间,给云清做了最可口的饭菜,甚至见云清身边没有丫鬟,还自发地照顾起了云清的起居。
云清待人一直都是客气而疏离的。
但她那会儿小,又哪里看得出大人的这些弯弯道道?云清冲她笑一笑,她魂儿都给飞上天了。
要不是后面来了一个女眷,她怕是都要以为云清是对她有了男女之情呢。
“那个女眷是什么时候来的?”姬冥修问。
“两天还是三天后了。”具体的日子,妇人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她也在医馆住下了。
她住云清的屋子,睡云清的床,那几个手下又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一声夫人,媚娘就算是傻子也看出这是人家的妻子了。
媚娘可是郁闷了许久。
但媚娘对那位夫人讨厌不起来。
媚娘去给夫人送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大哥都看不下去了,那位夫人却始终对她和颜悦色的。
媚娘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心头那点气消了,再见这位夫人时也就没什么不快了。
她发现这位夫人的举止十分优雅得体,说话也细声细气,会写字、会作画,一颦一笑,皆是世家千金的做派。
她之后学字学画,就是受了这位夫人的启发。
“世家千金?”公孙长璃喃喃道,“她面孔倒是多。”
姬冥修不置可否,问妇人道:“除了这些,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印象深刻的事……”妇人绞尽脑汁想了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让我……啊,我想起来了!”
姬冥修与公孙长璃朝她看了过来。
妇人说道:“她好像一直不大高兴,有一次我去给她送吃的,公子睡着了,她一个人坐在床前,意志有些消沉的样子,她人前不这样儿的,那会子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进屋,就让我给撞见了。我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她又说没有。
我看她的手一直在摸肚子,又问她是不是怕生孩子?她这次犹豫了一把,然后才摇头。之后我就劝她啊,女人都得生孩子的,让她不要担心,若实在担心,就在医馆住下,让我奶奶给她接生。
然后我可能……可能那什么……咳,乌鸦嘴了,那位夫人夜里就发作了。”
其实还没到产期,她兄长给把了脉,说那位夫人是忧思过重,动了胎气。
那就只好生了。
她生得并不顺利,流了不少血。
媚娘的奶奶忙不过来,把媚娘给叫了进去。
屋子里不知打哪儿多出了两个侍女,侍女在夫人的胸口上拉了一道帘子,媚娘与她奶奶都看不见夫人的脸。
经过一整夜的折腾,夫人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那孩子与他长得像吗?”公孙长璃指了指云清的画像,云夙与云清是父子,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媚娘清了清嗓子,嘀咕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跟丑猴子似的,哪里看得出来像不像?”
姬冥修低声道:“应该就是云夙了,曾护法不是也说,云夙是在这里的老医馆出生的?”
公孙长璃点点头:“莲护法不高兴,是不是已经察觉到,生完孩子,她就与云清之间的交易就要宣布结束了?”
姬冥修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云夙一出生,先夫人就过世了,莲护法也出关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原本的轨道。
妇人古怪地看着二人:“你们……在说什么?”
“你要是见了当年的夫人,还能认出她来吗?”
妇人若有所思道:“我有一次给她送叠好的衣裳,她正在洗澡,我看见她有肩膀上……有个东西。”
……
光线幽暗的卧房,莲护法悠悠转醒。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动了动酸痛的身子,右肩膀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她倒抽一口凉气。
守在外屋的月华听到了动静,推着轮椅进了屋,在床边停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真是不要命了,知道刚刚有危险吗?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回去看看你搞砸没有,你早就已经被教主给杀死了!”
莲护法按了按右肩膀,这里有一道旧伤,虽是痊愈了,可若是压得厉害,还是会时不时地疼一下。
“不是这里,是这里!”月华没好气地指了指她的脖子。
莲护法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
月华瞪着她:“想起来了吗?嗯?”
莲护法放下手来:“教主呢?”
月华白了她一眼:“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莲护法坐起身来,扶住眩晕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问道:“教主怎么样了?”
月华气闷道:“除了更严重,还能怎么样?”
从前只是像个活死人,眼下就真真正正是个活死人了。
月华真是要多来气有多来气:“我就说了让你不要折腾!现在好了吧?教主怕是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
莲护法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小卓玛的血也没有功效吗?”
月华道:“我去给教主准备后事了,顺便,也通知少教主继位,确定下一任教主是胤王,不是三殿下吧?”
莲护法道:“你等等。”
月华冷声道:“你还想做什么?看看你把教主给害成什么样了!从你说小祭师能治教主开始,教主就没一次好过的!我没把你推出去,说你与云珠是一伙儿的,已经够对得起你了!”
莲护法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个法子,能救教主。”
月华冷冷地呵斥道:“你够了!不要以为教主信任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现在教里,对你不满的人多的去了,全都在怀疑当年鬼帝的事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我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莲护法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想给教主引毒。”
月华讥讽一笑:“你以为你是鬼帝还是贺兰倾?你有那么深厚的功力吗?”
“换血。”莲护法道。
月华一愣:“什么?”
莲护法怔怔地说道:“把我的血给教主,把教主的血,给我。”
月华恶寒地看了她一眼:“你……你是真的疯了。”
老实说,换血之法算不上什么太新鲜的办法,早先便有不少高手尝试过,只不过这种法子邪乎得紧,大多数人都双双死掉了,真正活下来的太少。
有些明明是父子、同胞兄弟,却血不相融,死掉了;而有些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却诡异地存活了一个。
用这个法子给云夙引毒,稍有差池,两个人都得死;而即便是云夙侥幸活了,莲护法却会因为承受了云夙体内所有的毒性而——
总之这是一个云夙得救与否,莲护法都将必死无疑的办法。
月华费解地看向了莲护法,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谁都明白,云夙死了,对他们这些心腹而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他也希望云夙能好好地活着,但如果云夙活着的代价是拿他的命去换,他大概还是要犹豫一二的。
月华眯了眯眼:“你和教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莲护法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不是说教主撑不过今晚吗?反正是撑不过了,让我试一试又何妨?”
月华哑口无言了。
这之后,月华便起身离开了,他去找了一趟棺材铺子,多定了一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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