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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轩二十年深秋,一片片梧桐树叶飘零而下,洋洋洒洒的将整个凌霄殿门前的百丈青石地砖铺满,寒意更露霜满,浓雾颇重。冷清的凌霄殿前,原本的朱红蓝底鎏金牌匾之上,内内外外悬挂着明黄绸缎和碧玺珠帘,都被一片纯白遮掩,宫廷上下,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更是一身白色丧服,跪拜职守在前后门前,内侧,一片哀哭声震动整个皇宫,却更显得这片峥嵘皇城压抑冷清。

    十五日后,皇后出殡,整个金陵城哀乐震天,四处苍白的绸缎如同十二月的雪花一般荡漾在风中,数万兵马护送棺椁前往护国寺,苍茫的白色身影如同蜿蜒的白龙,场面甚是恢宏。街道两侧的酒楼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却都安静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一生雍容尊宠,从出生就成为轩烨国的小皇后,传闻中的千古妖后竟在二十岁的时候溘然长逝,同时也留给下了无数的谜团。

    白茫茫的人影,一抹英姿雄威的男子站在一座僻静客栈的阁楼上,眯起双眼凝视着这一幕,在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官兵抬着一尊朱漆雕凤的黑底长辇,辇上摆放着一个极为沉重,两头都扎着白色绸缎的棺椁时,薄唇紧紧的抿起,放在栏杆上的手也顿时握成了拳头。

    狂风乍起,寒意凛冽,吹扬起他月白色的绣鹰斗篷,在风中簌簌飘扬,孤寂而威严。

    他身后,一名娇俏的女子身着狐裘长袄,满蒙薄纱款款前来,也是一身白色麾袍,她看着大街上涌动的官兵和那尊沉重的棺椁,声音轻柔而冷清的道:“公子,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公子回屋里休息。”

    男子静立不语,俊美的侧容在风中更显坚毅,发顶上的银白束冠在清晨的红日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剑眉微微黜紧,而后在那棺椁缓缓的从客栈下穿梭而过时,蓦地闭上了双眸,修长的手指扣在栏杆上,发出慎人的关节声响。

    女子见男子神色苍白冷清,低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官兵拖着沉重的凤辇棺椁慢慢的走进了闹市,但整个大街上除了人头涌动之外,就只剩下乐师吹奏的哀伤曲谱,一座朱墙满红的青楼茶庄前,原本悬挂的成串红灯笼也都换成了惨白色,阁楼窗前,那些平日里粉妆妖娆的女子也都一身素衣,而阁楼雅的窗外,却站着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目光犀利冷峻的男子,他冷冷的看着官兵离开,随后身影消失在雕花的窗格上。

    护国寺,钟楼高耸,敲响声震动人心,朱门大门缓缓开启,千名僧人上前叩拜行礼,念经操持,迎接皇后灵柩入寺庙殿堂供奉超度。

    初升的红日光芒照耀在意琉璃金瓦为顶的四周,圣洁金光笼罩,方大块的空地铺的是丈余的天青色石砖,入目四周皆雕以各尊形态的佛陀图案,前方正阔中央摆放着一尊纯金卧佛,身长数十米,懒散瞌目,手持念珠,坦胸大肚,笑意盈盈,一副慈和摸样。

    马车快速前行,又行数百米,便又见一尊弥勒笑口常开的长乐佛陀,它左右手持佛念珠,右手捧着玉如意,双耳长垂,笑口朝天,也一样是纯金镀身。

    浩浩荡荡的兵马簇拥着一片纯如白雪的颜色,铺天盖地的哀丧之音掺杂着徐徐凋零的枯叶残花,伴随着钟楼的嗡鸣声和众僧人口中的念念有词,灵棺被送进了供奉皇室宗亲的祠堂中,随之,一群身着灰白色素服,落饰素颜的宫娥被众僧人带进祠堂中,叩跪上香,念经祈福。

    寺庙外,数万名官兵撤离回皇宫,但整个护国寺却被御林军包围的水泄不通,朱红色的长枪红穗在风中飘扬,威严无限。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金陵城北离开,青色的垂帘和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马夫甩起长鞭,在穿梭过金陵城大门之时,加快的速度,飞快的向北方飞奔而去……

    离开了峥嵘巍深的皇宫,轩烨国的当朝皇后已经驾薨,曾经拥有的一切,也在这样的抉择决定的最后一切,如数切断,即便,是骨肉亲情和儿女之私……

    云倾坐在马车内,原本华丽的金丝凤鸾袍已经换了月白色的长裙,绣着银色菱花的斗篷罩着她略显纤弱的身体,娇容略显苍白,平静的眸子呆呆的隔帘相望,直到整个金陵城的一丝一毫都从眼底消失,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再次离开,她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可是,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不舍的。她站在凌霄殿前,踌躇的等着凌烨轩,希望还能再见他一眼,想让自己将那最后一眼永远的铭记在心底,然后从此斩断尘缘。可是,他却似早已察觉了她的心思,竟是不愿意出来相见,只是让杨飞呆了一句话来:离别不相见,相见不离别。

    原来她在他的面前,心思已经那般的通透,他不愿意满足她这个最后见一面的愿望,就是要逼着她记住这个遗憾,记住他,记住孩子和金陵的一切。离别之时,他不肯相见,但却许诺,他日相见之时,就永远都不会再离别。

    可是,他日相见之时应该是什么时候?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小龙女等了杨过十六年,美貌依旧,不曾衰老半点,可是杨过却已经是双鬓斑白。可是这样的神话或许作为旁观之人不会觉得有多稀奇,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苦痛。

    麟儿还太小,他不能如同凌烨轩那样,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深沉的心机和旁人无法洞悉的睿智,当年他的少年老成,是因为先帝耗尽了心力,却始终百密一疏,再加上朝廷上的各方压力和太后的咄咄相逼所致。所以,才能让那个一个十岁的天子就可以有缜密的心思谋划算计,甚至在十六岁之时,就已经懂得布局设计,统驭天下。

    可是她的麟儿、洪儿和云儿,却是在太平盛世,四方朝贺的环境下成长的,即便现在没有了母后,可是他们的父皇却是一个足以令天下人都觉得震慑,不敢欺,亦不可欺的一代明君。所以他们的将来,是好是坏,她无从得知。

    马车过了两座城,驾马的雷霆将行速缓了下来,在一片山林密集的地方跳下马车,掀开帘子,乔装之后的一脸苍老胡须让他看起来像个佝偻的却强壮的山野村夫,他看着云倾失神的摸样,道:“太阳快下山了,先休息吧,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城,就不必赶得那般急了”,说着,抬手搀扶云倾下马车。

    云倾下了马车,抬头望着天空的猩红云彩划下的赤红,深吸了一口空气,笑道:“是不该急,此刻怀疑我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的人估计都已经赶到了金陵,既然来了,查不到真相他们决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一定要面对,或早或晚,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雷霆凝视着云倾冷冽的眼神和凉薄的神色,忽的笑起来,道:“这才像你。”

    云倾淡淡的看了雷霆一眼,红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走进了树林中,那一身银丝菱花纹绣的青花斗篷,在满地枯黄落叶的林中,似陡增了一份生气,袅袅纤细的身影如同幻谷仙尘,清丽脱俗。

    夜色降临,墨布苍穹,银河点缀。安逸寂静的树林中出了篝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外,还有山谷中的野兽吼鸣,猫头鹰啼叫,声音甚至渗人,令人毛骨悚然。但对于云倾和雷霆在云山上和游牧契丹中听惯了狼嚎虎啸的人来说,却似找回了当初的心境,所以二人也只是相视一笑。

    雷霆搭建了两个简易帐篷,在云倾的帐篷地上的铺设了厚厚的骆驼皮毛,又罩了两层上层绣花绸缎,将马上的芙蓉色的暖被抱下来放在内侧。

    一些准备就绪,为了怕山林中的野兽来袭,雷霆刻意在云倾的帐篷周围又燃了一处篝火,且捡了不少柴火,然后才走到她身侧,坐下,从腰间提出一壶酒递给她,道:“喝一杯吧,晚上好睡一些”

    云倾不拒绝的接过,拔了塞子仰头喝了两口,辛辣的液体从喉间缓缓流淌而下,带着几分苦味。她秀眉微挑,道:“什么怪味?”

    雷霆笑道:“临行前怕你一路上睡不好,所以刻意求了皇上,请李太医配了些能与酒溶解的安神益气的药丸,我算好了,我们这样白天赶路,夜间休息的话,大概要一个多月才能到达云山,所以我准备一个月的酒和药,保管你到云山的时候,百病全消,一路上无忧无愁”

    云倾失笑,灼灼的篝火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和琥珀色似宝石一般闪烁的眸子,她道:“你没带干粮,光带酒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让造马车的在马车后面多设了一个暗格来藏酒的,至于干粮,我们就像以前出行任务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山谷,我就去打猎,有林子我就去抓鸟和野鸡,有湖我就抓鱼,若是到了大漠和塞外,我就射鹰和大雁,总之,不会让你饿着”雷霆颇为自豪的说道,随手抓起箭囊,对着云倾摇了摇。

    云倾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神。以前,这个以前,回忆以来,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昨天才发生过,可是一个转身,却已经过了二十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再回首已百年身’吧,人世坎坷,人生变数,命运无常……

    “你以前的确是包揽伙食的”云倾轻轻的笑道,提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随后转开话题道:“皇上怎么同意你配这药的?”

    雷霆凝视着云倾,盯了片刻后才道:“他原本是不允许的,但是现在我是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他不放心也不行,毕竟是为了你的身体,马虎不得。”,说着,雷霆顿了一会,又道:“你保住轩烨江山,撇开那些不必要的战祸,为天下人谋福,云倾,古今第一贤后,你担得起。可是,你所做的一切,只怕除了那几个有心思的人和皇上之外,天下人都不会明白。皇上以你为诞下小公主而身子虚弱,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为借口昭告天下,可是云儿长大之后只怕要内疚了,而皇上也要承受这十几年的分别之苦,也不知道将来……”

    雷霆说道这里突然噤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拧眉失神了片刻,然后举起酒囊就狂饮起来,眉宇之间似有解不开的忧愁,化不开的悲恸。

    来这个两千年前的世界上走一遭,他们两个几乎都从曾经的无情冷血杀手,变成了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可是,他们曾经的杀戮、血腥和欠下的的债却似不肯放过他们沾染了风霜,经历了世俗炎凉的心,让他们长生千年不死,却要承受伤悲离别苦。

    “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再见。”云倾接过了雷霆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能相见的准备,即便,想来觉得可悲,或许真的到了那时再平静的心也会疼痛,可是,毕竟要走过漫漫的两千年岁月,何必还在乎人生旅途上的这么一点疼痛?

    “你在意吗?”雷霆望向云倾,他已经打开了第二壶酒,猛灌了两口,道:“如果在意的话,你可以藏身在他的寝宫内,不要出来被人看到即可,毕竟那样还可以相伴,如今你远走高飞,以后的事情,谁还能说得准呢。”

    云倾一笑,道:“你以为当朝皇后驾薨只是一场闹剧?名死而身还在?哼,从颁布皇榜到出殡虽然才半个月的时间,但相信那些要探知虚实的人都已经赶到了金陵,今日皇后棺椁送往护国寺,停放供奉,不过只是调虎离山,但是聪明的人肯定会发觉其中的蹊跷,没准,他们现在已经一路打听,跟来了”

    雷霆并不惊讶,因为这一点他也早就想到了,而云倾所谓的‘聪明人’,也可能真的已经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赶来了。

    “你怕吗?楚桓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雷霆笑问。

    云倾背依树桩,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还有八九日就是中秋了,可惜,她不能留下来陪着麟儿他们一起过节日。她的云儿还那么小,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是否还能记得她母后的摸样,还有洪儿,他会怨她这个撇开他们离开的母后吗?

    “休息吧,我累了”云倾淡淡的说道。这酒里的药,的确有些效果,至少让她的清醒的脑袋渐渐的变得迷糊,不能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她起身,缓缓的走到了自己的帐篷前,委身进入,整理了一下后,便睡了。

    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树林中,泼洒银色的破碎光点,幽幽的照耀着这片暂时宁静的树林中。雷霆半依着大树,手提酒囊,动作狂放不羁,眉宇间尽是豪迈,他仰头看着天空中被枝桠遮掩,似乎染上了无数裂痕的明月,举起手中的酒,对天一敬,独自喝得畅快。

    ……第二日清早,红日笼罩树林,山清水秀,薄雾清凉,却衬托得这片黄叶枯枝的山野间更有一番深秋的别样的意境。

    雷霆早早起身狩猎,将一大块烤的脆嫩的肉用油纸包裹好,递给云倾,又舀了烧沸的茶水送到她手中,道:“我看过地图了,今天不忙赶路,向前走十多里会有一处溪泉瀑布,景色极佳,我们到那里休息,顺便给你炖鱼汤补补。”

    云倾喝着开水,步出营帐,月白色的长裙在清晨的薄雾中更显清丽脱俗,她看了一眼四周,道:“你昨天喝了大半夜的酒?”

    “恩,难得高兴,终于又过上了天不拘兮,地不羁的生活,所有就多喝了几杯”雷霆笑呵呵的道,的确像是很高兴,可是似又在掩饰不易察觉的悲伤。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偏向人见觅是非。

    这是红楼梦中,坡脚道人和癞头和尚在为贾宝玉驱邪之时所说的话,但说在雷霆的口中,却真的好似在比拟他们二人。失笑着摇头,云倾不想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和身后的一路哀伤,帮着雷霆收拾完帐篷后,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行了三五里地,出了山谷密林,在黄昏日落之前,终于赶到了雷霆所说的清浅溪谷,垂直瀑布。

    云倾一下马车,就觉得一阵水珠飞溅含雾一般扑面而来,仰头一看,果真是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境,脚下的溪泉激荡起了一层薄薄得浓雾,四周的黑石也因为水流的常年冲击异常的圆滑。

    “瀑布是江河无所投靠后的奇迹,所以奇迹往往生于绝境”雷霆系好马,搭好帐篷便卖弄自己的那些小文采,摇头晃脑的说道。

    云倾扭头朝他一笑,褪下了身上的斗篷,道:“今个儿我们比抓鱼如何?”

    雷霆有些惊诧的看着云倾,因为今日的云倾看起来很有兴致,面色也很红润。但是,这样好的气色,雷霆却不敢多看,因为她美得也许多看了一眼,他就会沉迷。

    “哪儿来的兴致?”雷霆好奇的问道,他漠然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且在心里念着‘生死之交,无关风月’。

    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云倾的回答,他一扭头,却发现两根瀑布旁侧的树林中的两根翠竹咻的朝他飞来。雷霆一惊,凌空翻身躲过,抬脚提起,抓住了这两根兄弟,双足落地之时,瞪向云倾,道:“想打架?”

    “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别得意”云倾不理会他地雷似的眼睛,从他手中夺过一根翠竹,将月白靴内的凤麟匕首取出,将枝干全部削去,也将两头斜着削尖,打磨光滑之后,轻盈的握在素手中,笑道:“抓鱼罗。”

    雷霆见云倾似突然变成了当初那个沉稳睿智,而无心无肺,似有情却又冷冽的风驰,心头一动,随即哈哈哈的仰首大笑起来,将竹子啪的一声戳在布满鹅卵石的地上,随后却又如同壮士扼腕一般的摇头,道:“我可是负责四人帮伙食的雷霆,想跟我比狩猎找吃的,哼,别说我欺负你”

    “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云倾故意拉长声音,丝毫不以为意。似乎根本不将雷霆这个强劲的对手放在眼里,不过说实在的,他们四个人还从来都没有比斗过,不过在组织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也就是他们两个,无论是比武,还是比狠,比冷冽暴戾和无情。

    雷霆的自尊顿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咬紧牙关,契丹人的血骨让他原本高大宽厚的身材此刻更显得威武慎人,他道:“输了的今天炖鱼汤”

    “赢得可以袖手旁观,一直到云山”云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君子一言”雷霆咬牙切齿,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驷马难追”云倾嘻嘻一笑,俏皮动人。

    雷霆微微失神,而云倾已经提着竹竿一个凌空翻越,站在了溪泉中间的大黑石上,一身月白长裙随风飘逸,如同九天仙女,无法飞舞,妙曼动人。她看着雷霆,琥珀色的眼底满是笑意,随后拿起竹子便在水中横扫千军一般的划过,荡起水珠飞溅,袖中白绫咻的一声飞出,拍打水面,瞬间有无数条鱼飞起来。

    雷霆一见,先是一惊,随即冲上前去抢鱼。云倾知道他的目的,提起竹竿飞起,啪啪啪的三声,竹竿的削尖已经刺穿了三条鱼,她白绫一收,将剩下鱼收罗其中,全部扔到了岸上。

    雷霆四处找缝隙抢夺,却只抓住两条,他气得横眉竖眼,让云倾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声音洒于瀑布周边的林子里。

    雷霆气得脸色发青,他跳进溪水中,张望四周,随后如同哪吒闹海一般的用竹竿在里面闹翻了一番,兜起了几条鱼,愤愤不平的道:“不跟你比轻功,我脚踏实地”

    云倾再次笑出来,走到了岸边上几乎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鹅卵石上,二十几条鱼不停的甩尾啪打,溅起了不少泥水,沾在云倾雪白的衣裙上。雷霆见云倾笑得这般开心,摇了摇头,随后全身湿透的上来,道:“瞧你得瑟的,输就输,也算得上是普度众生了”,说着,将岸上的鱼都扔进了水中,又拿起竹竿上的那六七条,准备开膛破肚,刮鳞炖汤。

    天空中黑幕包裹苍穹之时,云倾正端着碗,一边喝着新鲜美味的鱼汤,一边坐在帐篷内的软毯上欣赏着天空中的皓月。再过几日,它就该圆满了,可是她这一生似乎都不曾好好的度过一个中秋,每一次都是月圆人不圆。

    想到中秋团圆,云倾不禁也想起了远在苏杭,多年不曾见面的冷仲,和鲜少能够碰到的冷战天。冷仲已至古稀,冷婉儿本就是他的老来子,也不知道当他收到皇城的噩耗之时,当时的心境是如何的,虽然,她知道以冷仲的睿智,应该能够猜测得出这其中的玄机,可是,却毕竟代表着骨肉各方,天涯相邻。

    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鱼汤,云倾缩回了自己的帐篷,懒散的支着脑袋凝视着天空的明月,神色恍惚。有时候幸福只是一种感觉,相聚了,就觉得温暖,离别了,就觉得凄冷,而中秋这个日子,只会给团聚的人带来的安慰,离别的人带来伤感,仅此而已。

    雷霆盘坐在篝火前,提着烤熟的鱼在鼻尖袖着,在感觉道身后似乎很久都没有动静时,他扭头朝云倾看去,随之摇头笑道:“这么快就睡了,这可不像你啊,鱼汤好喝吧,我烤了鱼,我们对月当歌?”

    云倾斜睇着雷霆那副痞样,揶揄的道:“就是几条鱼,你翻来覆去就都想尽了办法,这就好像以前我们说的,海南盛产椰子,所以不是椰子糖,就是椰子肉、椰子浆、椰子咖啡、椰子牛奶、椰肉萨拉。就这么一个物件却硬是要配上所有的东西,整出百来样的产品。”

    雷霆听明白了云倾的奚落,却毫不在乎,他拿着两条鱼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条,又提了一壶酒来,朗声道:“用一种食材,早就千万种吃法,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别岔开话题,吃了鱼,喝了酒,赶紧睡吧,你身子还没有彻底康复,需要多休息。”

    云倾翻身坐起,拿起鱼,凑在鼻尖闻了闻,果然很香,她笑道:“手艺没有退步”,说着,咬了一口,外焦内脆,肉味鲜美,滚烫的烟中滚动着诱人的香味。雷霆的手艺确实不错,至少,这种味道和感觉跟记忆中的一样。

    “那是当然,我没有你那么好命,出生时就在侯门将府之中,父为相,兄为将,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能如自己所愿,但毕竟生在那样的环境中,却与你的心性十分相似。而我只是契丹部族家庭中的扑通孩子,生来就是为耶律氏族为奴为婢的,不过那倒是也适合我,草原广阔,骑马奔腾,肆意洒脱”雷霆边喝酒,便随意的说道。

    他吃完手中的烤鱼,提着酒壶啪的丢在鹅卵石上,往冰凉的石头上一躺,看着天空的皎月,道:“再过几日就中秋了,月亮也慢慢的圆满了,嘿,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丛林谍战的时候,匍匐在草丛里三天三夜,那时也是在中秋节,我们为了打起精神,就开始接关于月亮的诗词,那时我们三对一都没有赢得过你”

    云倾闭眸躺着,耳边是瀑布川流不息的声响,甚是悦耳舒坦,自己也觉得身心从来都不曾如此放松过。她淡淡一笑,道:“现在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身在胡人部落,从小受教的都是野蛮行径,踏马飞奔,可我却出生在花柳繁华地,人间富贵乡,从三岁开始就认千字,背诗词了”

    “上天也算是厚待我们了,知道我不能出生在侯门公府,而你不能出生在草原大漠”雷霆笑嘻嘻的说道,随之也闭上了双眼,懒散而愉悦的听着瀑布流水,感受明月清风。

    云倾不语,缓缓的睡了。

    深夜,寂静的森林中只闻瀑布飞溅,玉珠荡起,浓雾袅袅。

    云倾沉沉的睡着,可是即便喝了药酒,却还是被一阵沉闷的震动惊醒。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立刻翻坐起身,掀开帐篷的垂帘,但触面便见到雷霆的探进来的紧绷面容,他抬手对她嘘了一声,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声响,沉声道:“起码五个人,直向溪泉这边奔来”

    “三更半夜在树林中赶路?”云倾挑起秀眉。

    雷霆不语,伏地侧耳,随之面色却更为难看,他抬头道:“好像还有另外一路人马,大约也是三五个人,马蹄声紧促,直奔这里而来。”

    云倾起身走出帐篷,雷霆立刻去了一件斗篷裹在她的身上,道:“小心着凉”,云倾点头,与他相携走到道路两旁,借着月色看着蜿蜒崎岖的山道上寂寞黑影颠簸直下。

    策马嘶鸣,两路人马一前一后的飞奔到了瀑布前侧的道路上,为首的人看到溪滩的卵石上有篝火帐篷及马车,立刻勒住缰绳,其后三四个人察觉后,也立刻勒紧缰绳,马蹄在空中腾舞,鼻内喷洒着白色的雾气,慢慢的平复下来,却在原地兜这圈子。

    云倾看着那寂寞背着月光的模糊黑影,三四个身材高大魁梧,披裹着墨色斗篷,而另外一个虽然也罩着斗篷,身形却略显娇小窈窕,发髻也是女子,长发飞起,满是英气。雷霆不由分说的握拳,身形已经挡在了云倾的面前,双眼眯起,静等着前方人的反应。

    “公子,这里已经有人居住了,后面的人一直跟随着,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招惹是非”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在道路上沉闷的响起,云倾和雷霆立刻朝山间望去,只见那些人也放缓了马速,慢慢的朝瀑布旁走来。

    因为站在帐篷后,瀑布飞溅的雾气也很是浓郁,所以前方的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云倾和雷霆对视一眼,打算如果他们没有打算留下或者惊扰他们的可能性,便不加以计较,但就在他们打算各自悄然的回帐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时,却闻一道女子娇柔而冰冷的声音:“哼,这里有人住又如何?先让奴婢为公子将这里清理干净”

    云倾暗惊,因为这道声音竟然这般熟悉,但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只见银光一闪,一道长剑便飞来,咔嚓一声划破了帐篷,剑刃刺进了内侧的骆驼皮毛,直入卵石缝隙,剑柄却还在空中咻咻的发出怪异而渗人的声响。

    雷霆双目陡沉,咬牙道:“来者不善”

    “公子,那里有人”突然,一道惊诧的声音划破了只有瀑布流水的声响,而那个女子也惊叫道:“剑落空了,帐篷里根本没有人”

    说罢,已经有三名男子持剑图仍空而来,雷霆立刻将云倾拉到了瀑布边缘的一块平滑黑卵石旁,随后提起地上的竹竿冲上前去,背着月光的三个男子看到雷霆,都大喝了一声,便冲上了上千,瞬间,刀光剑影闪烁,四人已经颤抖在了一起。

    雷霆手持竹竿,但是却比长矛更好用,他挥起竹竿铛铛铛的连续挡过那三名男子的锋利寒刃的弯刀,一个分腾空回马枪,削尖的一头刺穿在一名男子的脖颈。猩红的血在月光下分辨不出的颜色,只闻噗的一声,飞溅数米,那高大的黑衣身影便呜咽倒下。

    “该死的,碰上夜煞了,这小子武功不赖”剩下的两人都惊诧于雷霆的身手,纷纷后退,随之叫道:“公子,是个难缠的对手”

    为首的男子没有说话,但他一旁的女子却冷声一笑,道:“没用的东西,这等小事还要禀报公子”,说罢,抽出腰间的长剑,蹬马飞来,狂风穿梭在她的耳边两侧,墨色斗篷随风飞扬而起,长发散落,伴随剑锋声响咻的穿来。

    雷霆咬牙,一个凌空旋身闪躲过那女子的攻击,但那女子刺偏之后,长剑倒立入地,一个翻身半跪在黑色鹅卵石的地上,此刻,云倾就站在她的身后,月光照耀下,瞬间分辨出了她的面容,竟是岚罄,她侧容依旧秀丽娇俏,但是眉宇之间却没有当初的温柔婉顺,全身也罩这浓郁的杀气,她目光幽冷的凝视着雷霆,猛的抽出长剑再刺上前。

    雷霆不认识岚罄,所以丝毫不怜香惜玉,挥起竹竿撑在地上,魁梧的身影从她的头上飞过,转身就是一棒子打在她的后背上。沉闷的一声响,可见力道之大,而岚罄的身影则是僵了僵,随之转身,恼羞成怒的喝道:“该死的夜煞,我宰了你”

    雷霆冷笑,丝毫不以为意,却不想不远处另外一名守在为首男子身侧的那名男子也拔剑而来,这下情况顿时扭转,又变成了四对一,而这一男一女,武功远远比刚才的那两个随从要高深许多。四人围成阵型,将雷霆包围在中间,哥哥摩拳擦掌,手中长剑寒光闪烁。

    云倾微微眯起双眼,在那四个人动手之时,眉宇陡冷,快速的月上前去,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沙沙的两声就包裹住那一男一女的腰身,在他们愣怔之时,跃起甩向一旁。

    那一男一女显然没有想到还有人暗袭,而雷霆则是趁机将身后的两名男子竹尖穿心,一次解决。

    为首的男子显然有些诧异这突来的变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威严沙哑:“住手”

    在地上站起来的一男一女甚是狼狈,却咬着牙狠狠的瞪着站在雷霆身后的那抹月白色,如同仙子一般的娇小少女。岚罄吐了一口猩红,娇戾道:“公子,这两个人身手不凡,还杀了我们人,绝对不能放过。”

    云倾站在雷霆身后,冷冷的凝视着岚罄,薄唇扯起一抹冷笑,刚才的那道声音,就算不用想,她也知道应该是楚桓。果然如自己所料,轩烨国皇后冷婉儿一死,便引来了几方势力的注意,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从金陵匆匆赶来,想必,护国寺的皇后棺椁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楚桓没有理会岚罄的话,翻身下马,慢慢的走到了帐篷前侧,晨曦的光晕照耀在他的身上,如同天神一般威严,但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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