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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音想着,看向齐崇光的目光里,便有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公子”的意味。
齐崇光却是不以为意。
他跟李蕾儿可是敌人,能让敌人有所损伤,令敌人吃亏,无论什么招数他都愿意使。
说实在的,他只是在跟李蕾儿斗,至于旁人怎么想的,嘿嘿,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蕾儿自然早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分辩出那罪魁祸首是齐小公子,蕾儿立刻就炸毛了。
她匆匆套上衣衫,头发却顾不得了,披头散发跑出来冲齐崇光喊道:“小子你做什么呢?一大早就想跟我闹是不是?”
齐崇光冷笑:“是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
蕾儿回以冷笑:“你以为我没办法吗?昨儿个我的口水味道如何?你尽管折腾,我旁的做不了,喷你一脸口水立马就能做的。”说着,就朝齐崇光冲了过去。
见她来势汹汹,齐崇光大惊,电光火石间,脑海里想着,这小丫头片子不要脸面,自己可不能跟她学呀。
自己是君子,昨儿个被她喷一脸,已经惹了笑话,今儿个若是再来一出,以后自己就没脸见人了。
齐崇光想到这里,心里十分害怕,一时忘了两人身高的差距,直接抬腿往外跑。
见他落荒而逃,蕾儿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很威风,出了一口恶气。
妙音、月白见她这样,都无可奈何,又有些忍俊不禁。
两人陪着蕾儿笑了两声,妙音便问道:“小姐,你是接着睡,还是起床?”
蕾儿大手一挥:“我是闲人一个,又没事情干,觉也没睡好,起来做什么?”说完了,果然抬腿回屋,继续会周公去了。
等到了午时,蕾儿才总算睡饱了,精神抖擞起了床,早饭、中饭一起吃了。
吃完了,因为肚子有点撑,她便带着妙音、月白,出了玉芝苑,往外面散步消食。
因她是贵客,立时就有两个宫女放下手里的活计,跟过来伺候。
这时是深冬时节,百花凋残,但东宫有不少树木,却由宫人们以绢花做成的假花、假叶子装饰起来,远远看去颇有几分趣味。
昨儿个蕾儿一路行来,早瞧了一遍,爱得不行。
如今得了机会,她便这里走一走,那里停一停,摸着假花假草,口中赞不绝口,只觉得这些绢花栩栩如生,跟真花比,只缺了香气罢了。
一路走走停停,遇上的宫人们都恭恭敬敬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蕾儿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将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抬手让他们免礼,之后就到处瞧看,自得其乐。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正好有个亭子,蕾儿便蹦蹦跳跳步进去坐着了。
随行的宫女不敢怠慢,忙上来道:“请小姐稍坐,奴婢们去给你端些茶点来,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蕾儿一听倒是合了心意,连连点头道:“快去吧,你们的点心,味道很不错的。”
那两个宫女见她应了,忙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蕾儿素来是个闲不住的,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烦闷。
正百无聊赖,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抬头看时,却是那什么妙琳直接冲了进来。
蕾儿虽年纪小,但学过规矩,知道这是太子的女儿,虽然比自己年纪小,但比自己高贵。
她忙站起身来,朝那小女孩行了礼。
妙琳笑眯眯的上来拉她,歪着头道:“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蕾儿也笑起来,回道:“不做什么,歇歇脚。”
妙琳点头,眼眸在她身上转来转去,指着她脖子上的玉佛道:“姐姐,你这玉挺好看的呢。”
蕾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饰物,声音中便有几分得意:“好看吧?这是我娘亲精挑细选出来的,我一出生就戴着了,保平安的。”
大燕朝,素来就有这样的规矩。
孩子出生后,做父母的要为孩子选个玉佛、小玉如意什么的,给孩子挂在脖子上,做辟邪祈福之用。
千柔虽不是迷信之人,但肯定得入乡随俗,故而蕾儿一出生,就有专属自己的玉饰。
妙琳闻言眼珠子转了一转,笑着道:“姐姐,我一见了这个就喜欢,你能送给我吗?”
蕾儿连忙摇头:“那可不成,我出生就戴着这个,要留着保平安,不能送人。”
妙琳扯住她的衣袖,笑嘻嘻的道:“我真的很喜欢,姐姐,让给我吧。”顿了一下,又道:“要不,我拿更好的玉佩给你换。”
蕾儿面有难色,还是摇头道:“不成的,娘亲说了,这是属于我的,要保佑我,不能送人。”
眼前这小女孩比自己小,按母亲的教诲,应该让着她。
但是,对于自己从小戴到大的东西,蕾儿很有感情,自然不肯舍弃。
尤其她是小孩子,更有那种护东西的心态。
妙琳见她不肯点头,嘴巴一瘪,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因为主子们说话,下人不能多嘴的缘故,刚才一应伺候的人都只静静看着两个小孩交流,不敢打扰。
如今见妙琳哭起来,亭子众人登时慌了手脚。
妙琳的奶娘忙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另一个宫女皱起眉,朝蕾儿道:“李小姐,咱们小郡主难得瞧上你的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呢?几岁的孩子,小气成这样,真是不像话。”
蕾儿见妙琳哭起来,心中很是不安,只围着妙琳身边安抚,却没心思听她发难。
妙音心底却不服气,为主子分辩道:“我们小姐不是小气之人,实在是这玉佩是小姐心爱之物,舍不得割舍,还望你们能谅解一二。”
那宫女冷笑:“心爱不心爱我管不着,但我们小郡主是因为李小姐才哭的,李小姐可得负责才行。”
妙音见她无理取闹,简直气炸了,忍不住想冲到她面前理论一番。
倒是月白沉稳些,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冲她摇了摇头。
正闹着,突然林丹丽急急冲了进来,口中喊道:“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妙琳哭了呢?”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接孩子。
妙琳本来被奶娘哄着安生了些,被林丹丽抱过去之后,似乎重新爆发了,“哇哇哇”哭得十分厉害。
林丹丽手忙脚乱哄着,忙问怎么回事。
妙琳一直抽泣,倒是之前那跟妙音针锋相对的宫女跳了出来,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小郡主就是为那玉佩哭的,只要李小姐肯将东西让出来,小郡主立时就会好的。”
林丹丽听了这番话,伸手拍了拍妙琳,旋即,就将孩子递给奶娘抱出亭子,自己回过身来,朝蕾儿走了过去。
蕾儿因妙琳哭个不停,心里发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乎要掉下泪来。
见林丹丽过来了,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应对。
林丹丽却在她面前站定,语气温和的道:“李小姐,吓着你了吧?”
蕾儿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林良娣,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才弄哭了妹妹。”
耳畔,妙琳的哭声萦绕不散,蕾儿心底只觉得十分歉疚,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林丹丽暗自冷笑,心里十分不屑,小丫头,凭你也有资格跟我的女儿论姐妹吗?
心里的想法,她自然不会宣之于众,而是如常微笑道:“妙琳性子其实一向还好,就是有些爱护东西,瞧上了一样,不拿到手不肯罢休。其实她好东西不少,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缠上李小姐了。念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李小姐勉为其难,将玉佩给她,如何?待会儿,我拿更好的给你换。”
叹了一口气,又道:“妙琳脾气有些倔,你若不肯答应,她必定会一直哭下去,将嗓子哭哑的。”她说着便瞧着蕾儿,一副若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模样。
蕾儿闻言默了一下,才咬着唇道:“算了,一个玉佩罢了,我给就是了。”说着,便伸出手来,打算将玉佩摘下来。
林丹丽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一僵。
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这小孩竟然肯舍弃自己心爱之物。发怔了片刻,见眼前的小女孩虽是应了,但因为冬日衣服穿得多,她手往后弯曲时很是难受,试了又试,竟没法子将结着玉佩的彩线结头解开。
机会,又回来了。
眸底一抹冷色闪过,林丹丽却笑起来,和颜悦色道:“多谢李小姐肯割爱,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拉住蕾儿,要伸手去摘她的玉佩。
只是不知怎的,她触摸到那结着玉佩的彩线时,竟然不去接彩线的结头,而是直接拉着彩线往上扯,动作有几分粗鲁。
蕾儿哪里遇上过这种事,只觉得难受极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推林丹丽。
她手一接触到林丹丽,就听得耳边传来“啊”的一声,跟着,林丹丽竟然往后急退,然后,竟然摔倒了。
登时人仰马翻,比刚才闹腾的动静还大。
林丹丽的宫人们都大声呼喊起来。
这个喊:“良娣,你没事吧?”那个叫:“天啦,良娣肚子里有孩子呢,这怎么得了?”
蕾儿呆怔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年岁小,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如何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再者,因为李靖行没有妾室的缘故,家里一直是很和谐的确,一切阴私手段,她都没见识过。
心中又惊又怕又无助,种种情绪交织着,令她茫然不已。
妙音、月白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都震惊不已。
只是事已至此,不是她们能挽回的,只能走到蕾儿身边相护,细细劝慰。
折腾了半日,林丹丽白着脸被扶起来,捂着肚子看向蕾儿,含泪道:“李小姐答应了给玉佩,为什么又反悔动手推我呢?”
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蕾儿早被吓傻了,只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嗫喏道:“我没推你,没……”
林丹丽哀哀道:“这是怎么说的?大家都瞧见了,李小姐竟想否认吗?”
蕾儿急得也落下泪来,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话。
一时之间,跟齐崇光针锋相对时的口才似乎都消失了,她只是一个闯了祸,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小孩子。
林丹丽见她低头哭泣,心中得意洋洋,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眼角余光扫到一道身影,她顿时眉头紧紧蹙起,捂着肚子气喘吁吁起来。
林丹丽的宫人都变了脸色,一边去扶她,一边含恨盯着蕾儿。
这时,有眼尖的看到前面身影,立刻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林丹丽顿时泪流满面,睫毛微颤,委屈无比地喊道:“殿下,妾有罪,妾没有保护好您的孩子……”
她一面喊,一面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我见犹怜。
齐逸峥对子嗣是很看重的。
自己如今怀着孩子呢,怎么算,他都会来扶自己,再大声让人请大夫来吧?
不想,齐逸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朝一旁的蕾儿走了过去。
他在蕾儿跟前站定,拉住蕾儿的手,声音轻柔得仿佛温风拂面一般:“蕾儿,没事吧?”
蕾儿正茫然无助之际,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的,就觉得无比委屈,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齐逸峥忙蹲下来将她圈住,轻声安抚着,大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小脸,齐逸峥心情十分沉重。
虽明知不是一个人,可她的泪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揪心,让他心痛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护好她,为什么会让她遭受伤害。
他旁若无人安抚着蕾儿,等到蕾儿终于安静下来,开始抽泣的时候,才抬眸看向一旁的月白,问道:“怎么回事?”
早在他越过自己,直接奔向蕾儿的时候,林丹丽就气得身子发颤。
气归气,她心底很清楚,这个男人决定了的事,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她便只得将满腹的不满咽了回去,转而靠在近身侍女身上,口里一直哀哀低声呻吟着,不敢置信他竟然将自己撇在一旁了。
如今,见他不询问自己,反而问起李蕾儿的人,她心底更是气得要命。
不过,问谁其实无关紧要,刚才的事儿大家都瞧在眼里,由不得李蕾儿的人颠倒黑白。
月白倒没有瞎编乱造,声音平板的将事情讲了一遍,末了道:“刚才奴婢看得真真的,是良娣伸手扯小姐的玉佩,小姐觉得不舒服,伸手挣扎了一下。按理说,小姐人小,根本就不可能将林良娣推倒。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小姐的手刚接触到林良娣,良娣不止往后退,还摔倒了。”
林丹丽听了这番话,登时脸色大变。
这下贱奴婢,言下之意,分明是暗示自己居心不良,故意摔跤的。
她简直气疯了,这奴婢居然敢这么告状,她凭什么?
心思转了一转,她急忙冲到齐逸峥面前,泪盈于睫,我见犹怜:“殿下,妾冤枉呀,你千万别听这奴婢胡说八道,由着她往妾身上泼脏水。妾腹中怀着孩子呢,如何敢不保重身体?分明是她护主心切,这才胡说一通。”
月白毫不示弱,立时冷笑道:“好叫良娣得知,奴婢本是太子旧婢,对太子忠心耿耿。太子问话,奴婢只会如实禀告,绝不可能偏向谁。”
以月白的眼神,自然瞧得出谁是人谁是鬼。
她刚才大意了,没能阻止林丹丽的诡计,也不清楚林丹丽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能做的,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
至于旁的,自有齐逸峥自己做主。
林丹丽瞳孔一缩。
月白的身份,她还真不知道。
转念想,不知道又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何还能回头?
她深知此时争执不智,只柔弱委屈的望着齐逸峥,虽没有说话,可一双眼睛欲说还休,道尽了不知多少情意。
就见齐逸峥冲自己牵了牵唇角,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良娣,你好好说一说,你费尽心思设计蕾儿,到底为了什么。”
林丹丽目瞪口呆。
等回过神来,她忙扑向齐逸峥,泪如雨下一般:“殿下,你这是什么话?妾受尽了委屈,身子不适,说不定都见红了,你却来说这话,妾真是活不下去了……”
齐逸峥勾唇冷笑,不为所动,正要回一句“那你就去死好了”,身畔的蕾儿却止住抽泣,开口道:“什么是见红?”
齐逸峥登时愣住,不知所措起来。
月白倒是一脸淡定,轻描淡写的道:“哦,林良娣的意思是说,她身上流血了。”
蕾儿皱眉:“哪里流血了?我得瞧一瞧。”
这时,林丹丽正在齐逸峥跟前站着,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很是方便。
众目睽睽之下,蕾儿抬起头瞧着林丹丽,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之后更是绕着她转了一圈。
等看完了,她做出个惊人的举动。
她竟然伸出手,将林丹丽的裙子掀开了,仔细瞧了瞧,然后扭头飞奔到齐逸峥跟前,一双大眼蕴满泪水:“齐伯父,她诬陷我,她身上我都瞧遍了,没有流血。”
——大人们的纷争,其实她一点都不懂。
她只知道,刚才林丹丽扯自己玉佩时,自己挣扎了一下,然后,林丹丽就像受了重伤一般凄惨呼喊,众宫人就像看罪人一样望着自己。
之后大家说了什么话,她其实也不懂,但林丹丽哭诉自己身子不适,身体见红的话,她却是听得很清楚。
旁的,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但瞧一瞧这女人的身体,她还是能做的。
若这女人真流血了,那她愿意接受惩罚。
若情况不是真的,哼,她可不是好惹的。齐逸峥疼爱她,她是知道的,若他肯护着她再好不过。若不肯护着,那她直接回家去,让母亲给自己做主好了。
反正这害人的罪名,她是不背的。
幸好,齐逸峥一直是一心向着她的。
因为她孩子气的举动,齐逸峥忍不住勾了勾唇,其后才将她拉到身边,笑着道:“我一直都知道蕾儿你是个好的,不过有件事儿你得记住了,你是小淑女,掀女人裙子这种事,以后还是别干了。”
众人绝倒。
林良娣一直在抱着肚子喊痛呢,太子殿下不关心,却指教旁家的孩子,不该掀女人裙子。
蕾儿鼓着嘴道:“我不掀她的裙子,她就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将她弄得流血了。我娘亲说了,让我做个面上光的淑女就行了,我一直很听她的话。如今摊上事儿了,我自然要反抗。”
众人嘴巴齐齐抽了一抽。
合着,佳禾郡主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呀,这也太……太奇怪了吧?
正想着,突然见齐逸峥摸摸下巴,笑眯眯的道:“你娘见识不凡,你听她的话是对的,但有我在呢,怎么会让你被冤枉呢?你掀她裙子,有失身份,好说不好听。”
林丹丽不可置信的望着齐逸峥,眼前一阵阵发黑,剧烈的心情波动致使小腹一搅一搅的。
之前明明是装疼,如今倒是来了感觉,肚子真的开始疼痛了,她再也忍不住,出声呻吟起来……
齐逸峥却头也不回,瞧着蕾儿眼泪未干的小脸颊,那颗心早就偏的不行了,温声道:“蕾儿,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屋去歇着吧。”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暴力,不能让孩子看到,不然会让她做噩梦的。
蕾儿立刻点头答应了。
这里气氛诡异,她早就想跑了,一直撑着,不过是想着等一切定了之后再离开。
——她虽然小,但一直被千柔教导,倒是有几分敢作敢当的气势。
如今证实了林丹丽没受伤,接下来的事儿,横竖不跟她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