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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逸峥人冷,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的话没人敢当耳边风。
有了这条规矩杵着,林丹丽安安稳稳熬到了生产之期。
等孩子生下来,见是个女儿,林丹丽登时泄了气,觉得上天没开眼,没送个儿子给自己当依仗。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齐逸峥其他的姬妾,生的都是男孩。
如此一来,她这女儿反而鹤立鸡群,成了香饽饽了,被阖府的人当成宝贝看待。
因着齐逸峥屡次到屋里瞧女儿,还亲自给女儿起了名字叫齐妙琳,赏赐了不少罕见的珍宝。
林丹丽很快意识到,自己生的虽然不是儿子,但来日这女儿说不定能给自己挣得更大的荣耀。
她想通这些后,忙打叠精神用心教导妙琳,好让妙琳乖巧懂事,让她变得嘴甜爱撒娇,赢得了阖府众人的喜爱。
那之后,林丹丽的日子,真是母凭女贵,越走越顺了。
因为自己身世不好,林丹丽羞于提起,这些年来,一直跟家乡断了联系,自然不知道千柔的近况。
于她而言,并不觉得遗憾,一心只以荣华富贵为念。
搬进东宫后,齐逸峥大笔一挥,竟然给了林丹丽一个良娣的名分。
虽然在太子众妻妾中,良娣的地位算不得第一人,但林丹丽已经万分惊喜了,不时遐想,太子即位后,自己一个妃位稳稳当当。
从一个村姑,走到人生巅峰,林丹丽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别无所求了。
近段时间,齐逸峥痴恋佳禾郡主的事儿,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这事儿,齐逸峥后院的女人们自然都有所耳闻了,气得倒仰。
倒是林丹丽想得开,不以为意。
她对齐逸峥虽然也有情,但她很理智,知道这个男子,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更不可能停留在自己身畔。
林丹丽虽然在乡下长大,但生来就是一个理智的人,历练了几年,如今的见识更是比昔日强了许多倍。
她看淡情爱,觉得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只将所有心思用在为自己谋划前程上。
在她看来,齐逸峥爱谁都没关系,只要他肯宠着自己和女儿,肯给自己荣华富贵就成了。甚至,他恋慕不可得到的女子,于自己而言更有利一些。
若他爱的人能随在身侧,必定会将那人宠上天,整个后院就没有旁人立足之地了。
如今,他恋着无法亲近的女子,后院里的女子,在他心目中,地位都是一样的。
起点相同,但自己有女儿做依傍,前程差不了。
今日之前,她真心这么想的。
更别提近来她月事延迟,请来大夫瞧,竟然又怀上了。
这天大的福气砸到头上,林丹丽喜得差点没乐昏过去。
不曾想,今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恨千柔入骨,将当初在李家发生的事儿视为奇耻大辱。虽然与千柔没有交集,但心里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当日的事,无数次想,倘若千柔知道她如今有这么高的地位,该是何等吃惊,何等害怕自己的报复,痛哭流涕。
虽然中间隔了几年的时光,但千柔的眉眼,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当初那位李夫人所生的女儿。
听完齐崇光介绍之言,她才意识到,原来,当初的李夫人,跟佳禾郡主竟然是同一个人。
本以为,自己虽然恨李夫人,虽然想让她匍匐在脚下求自己放一马,但心中还是觉得,与她的路截然不同,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曾想,竟然会措不及防,遇上了她的女儿。
当初,自己谋划一个侧室姨娘之位,却终不可得,带着屈辱离开李家。
如今,自己终生倚仗的男子,却痴痴恋慕着她。
真是冤孽。
往事在眼前幽幽转过,林丹丽叹息,心中一时茫然,一时愤恨,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该怎么走才好。
骤然相遇,打乱了林丹丽林良娣的生活,那也不需提,继续说齐崇光和蕾儿。
见林良娣带着妙琳走远了,齐崇光领着蕾儿,继续保持之前的模式,命伺候的人远远跟着,只他们两人走在前面。
才走一会儿,蕾儿实在忍不住,瞪着齐崇光道:“你刚才对你那妹妹,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很有当哥哥的样子,怎么一对上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但凡你拿出一半的善意来,我们也会相处得很好的。”
齐崇光哼道:“你倒好意思问我,也不想一下自己。我妙琳妹子乖巧伶俐,人见人爱,你呢?你又馋又黑又胖又笨又呆又爱斗嘴,啧啧,你的缺点,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蕾儿脸色涨红,气得跺脚。
他一连用了六个“又”数落自己,倒要加一句“不好意思说了”。
天啦,这到底是什么人呀?怎么脸皮能厚成这样,嘴毒成这样呢?
她心中气恨交加,便赌气道:“既然我没一点好,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扯着我来东宫做什么?开口留我住下来做什么?”
冷笑一声,又道:“陪你那又乖又可爱的亲妹妹去,至于我,有下人们伺候就成了,倒是不敢劳烦齐公子。”脑海里回想着刚才他讽刺自己的话,蕾儿心中越想越气,只觉得受不了了,伸手推了齐崇光一把。
齐崇光正一面走路,一面欣赏她气鼓鼓的模样,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推个正着。
他想也不想,立刻就伸手扯住她的衣衫,心里想着,就算要摔跤,也得拉个垫背的。
尤其,这丫头是罪魁祸首,更是不能放过她。
好在,蕾儿岁数小,虽然使足了力气,但齐崇光还是扛得住的,加上他又扯住了蕾儿,很快就稳住身形了。
饶是这么着,齐崇光也气得不行,狠狠甩开蕾儿的衣衫,冲蕾儿喊道:“你发什么疯?”
蕾儿冷哼,别过头不搭理。
齐崇光见状越发生气,继续发飙:“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将我推倒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做事没一点轻重,专门跟我对着干,我真恨不得,恨不得……”他一连说了两个“恨不得”,但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虽然恼怒,但齐公子无奈呀。
这小丫头片子,背后有父亲大人呢,打不得,骂重了也不成,放狠话更不成。
想到父亲大人,他气势不知不觉就矮了下来。
偏偏那不怕死的小丫头睁着眼睛看过来,哼道:“恨不得什么?你怎么不将话说完?”
齐崇光别过头,不肯搭理。
小丫头便再接再厉:“你一个男子汉,说话吞吞吐吐,真不像话。还是你修文表弟好,说话爽快,有什么说什么,很讨人喜欢。”
齐崇光大恨,听不得这一声,赌气道:“他好,你跟他玩去呀,留在这里做什么?”
蕾儿一听气炸了:“要不是你拉扯,我才不会来这里呢。”说着就停下步子,红着眼圈道:“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跟你走了,我要告诉齐伯父,这就回家去。”
齐崇光大惊,忙扯住她道:“不能去,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罢了,你不能为了这点事儿,就闹腾着要回家去。”
蕾儿根本听不进去,仍旧吵着要回家。
两人拉拉扯扯,后面的人自然瞧见了,却不敢过来,也没心思过来。
这两小孩凑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但没一刻消停的,一直花样百出。
下人们都感觉到了,这两个小祖宗的世界,不是他们能懂的,更不是他们能横插进去的。
爱折腾,爱打闹,爱争嘴,由着他们好了。
主子们的世界,本就不是下人能掺和的,尤其这两个主子相处的模式太特别了,他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下人们的心声一模一样:且由着他们闹腾撒欢,只要不打架,旁的不用管。
就是妙音和月白,心头也是一样的想法。
齐崇光见没法劝服蕾儿,满心无奈,只得继续祭出激将法来:“之前也不知是谁答应得好好的,说住几天再回去,一转眼的功夫,就心里害怕想打道回府了。哼,你想走,想折腾只管去,不过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都瞧不上你,因为你是一个胆小鬼,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小骗子。”
这一招使出来,果然十分有效。
就见蕾儿立刻扬起头来,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回嘴道:“谁是胆小鬼?谁是骗子?不走就不走,莫非你还能将我吃了?”
齐崇光见她回心转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担心她又生出离开之心,他便决议让一步,笑起来道:“你生什么气?放心,我刚才真是跟你闹着玩的,你是贵客,我定然会好好招待你的。”
蕾儿见他这样,心里哪里肯信,翻了个白眼,哼道:“你这些话听得我心里发毛,算了,你还是正常点,继续笑我说我的不是,我心里还觉得好点。”
齐崇光闻言,只想冲这磨人的小丫头大声喊,对你好冲你笑,反而挨你的骂,你有病吧?
当然,这话他只在脑海里放着,倒没有说出来。
才闹了一场,说实话,他还真怕说话惹急了这小辣椒。
她若真走了,父王必定饶不了自己,自己也会很无趣的。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倒是消停了一会儿。
等走到为蕾儿安排的玉芝苑,齐崇光四处瞧了一下,见都安排好了,甚至给蕾儿的衣衫、小饰物什么的,也都齐全了,装了几匣子。
齐崇光很满意,转头见蕾儿在跟自己的丫鬟妙音嘀咕,也没放在心上。
他便道:“好了,你赶了半天的路,也该累了,歇息会儿吧。若有想要的东西,只管找人要,不必客气。”
顿了一下,又道:“你别误会,我是因为父王的吩咐,不得不拿你当客人待罢了。”
蕾儿哼道:“我知道,你不用特意说一遍。”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从丫鬟手里接过荷包,其后,小手在一个荷包里掏呀掏,也不知在掏什么。
齐崇光见她这样,心中只觉得诧异,也没多想,想到一旁跟管事说几句话。
将转身未转身之际,忽然有物事直冲面门袭来,齐崇光猛然回神,闪电般伸出手指夹住。
没想到,紧跟着还有一物。
因为才回神,齐崇光来不及动作,那物直直砸在了脸上。
钝痛传来,齐崇光惊得脸色都变了。
偏偏这时那小魔女大声道:“这是给你的包子钱,不用找……”其后,大约是见他被银子砸中了,惊得“啊”了一声,话就接不下去了。
齐崇光下意识去摸脸,摸到了血,气得手都抖了。
这小丫头片子,她怎么敢!
蕾儿仰头盯着他,见他脸颊上隐约有血迹,登时不安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愤怒,一个怯弱。
过了片刻,蕾儿先回神,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忙讨好的道:“齐公子,我给你上药吧。上完药,你休息两天,脸上依旧完好如初。”
齐崇光气得要死,恨不得打她一顿,却又不能,只得把一口气忍了下去,转身加快速度走了。
他再不走,真的会被小丫头片子气死。
上次跟她闹了一场,自己脸被抓花了,禁足了三个月。
这一次,被她的银子砸,这脸只怕也得十几天才好。
这小丫头,别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整自己的吧?
自己想欺负她,怎么到头来,她完好无损,反倒是自己受了伤,被她弄得无比凄惨呢?
蕾儿见他直接抬腿走了,发了一会儿愣。
她的确是打算拿银子砸他,好出一下心中的恶气,但她没打算砸伤他的脸。
事出意外,接下来该如何,她真不知道了。
转念想,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没用,无论齐崇光要怎么惩戒自己,自己都得受着。
这样想着,她心倒是安稳了点,便在分派给的自己的住处走走停停,四处瞧了起来。
锦绣园里,千柔、李靖行以为,蕾儿只是去东宫道个谢行个礼,很快就会回来。
不想过了两个时辰,孩子没回来,倒是迎来了内侍,张嘴就说,太子要留蕾儿住几天。
李靖行得迅大惊,忙要亲自去接蕾儿。
在李靖行看来,蕾儿只是小孩子罢了,如何肯放她孤身一人在外头留宿?
不想他才刚起身,被那内侍拦住,说了一大通太子十分喜欢蕾儿,绝不会让蕾儿受委屈,请李公子和佳禾郡主放心的话。
李靖行被他说得晕晕乎乎,又碍于那到底是太子,不敢肆意妄为,只得道:“既如此,等小女住几天,我再去接就是了。另外,请回禀太子殿下,小女性格顽劣,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内侍忙应了,告辞着去了。
这里李靖行叹了两声,去了千柔坐月子的屋子,只得如实相告。
千柔自然也十分吃惊,但很快就接受了,倒是不怎么担心。
虽然蕾儿是初次离家,但齐逸峥定然会护着她的,不可能让她吃亏。
她想着,便反过来劝李靖行道:“事已至此,住几天就住几天吧,没事的。你还是准备一下,明儿个早点起来,好去李府给祖母上香。”
李靖行满心无奈,倒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点头应了下来。
一夜无话,次日,李靖行便往定国侯府去了。
至于千柔,又是守在屋子里,吃月子餐,照顾才出生、小小的儿子,时不时让人去浩儿跟前照应,倒过得十分充实。
等到了傍晚时分,李靖行还没回来。
千柔便有些诧异,正要让人去问时,李靖行便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有些奇异。
没等千柔开口问,李靖行自己就过来拉着她的手,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说,但你得答应我,不要激动才好。”
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向一脸懵懂的千柔道:“赵姨娘跟着我来了。”
千柔还不解其意,笑着道:“姨娘来是应当的,快让绯红收拾屋子,留她好好住着。”
虽然赵姨娘不靠谱,但到底是李靖行的生母,千柔自然不会太绝情,将人拒之门外。
李靖行苦笑道:“她不是来暂住的,是来依傍我过日子的。”说着,便解释了一通。
原来李明卿失去侯位之后,在府里的处境十分尴尬。
他倒也有眼色,并没有跟旁人闹,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折腾。
因为他失侯位跟千柔脱不了干系,他心里自是对千柔生出恨意来。
但他心里清楚,千柔身份已经大为不同,背后又有武王做倚仗,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且千柔、李靖行搬得远远的,就算他想闹腾,也找不着人。
不能对正主儿下手,他就将目标投向赵姨娘,将赵姨娘唤到身边伺候,想出各种法子折腾赵姨娘。
赵姨娘起先还欢喜,觉得李明卿没了方氏那小妖精,总算想起自己来了,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不想到了李明卿身边,李明卿竟拿她当丫鬟使唤,要她端茶倒水,衣服也要她洗,屋子也要她收拾,近来更是变本加厉,寻摸了两个十七八岁的通房,让赵姨娘一并伺候好。
赵姨娘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好容易熬到李靖行过府,想方设法跑到儿子跟前哭诉,说不想在定国侯府呆了,愿意以后依傍儿子过安生日子。
到底是亲娘,李靖行见她瘦了十几斤,容色憔悴,心里自是不忍,忙向李明远求情,说自己想将赵姨娘带回家,求二叔帮着周旋一二。
李明远满口应下来。
虽然侄儿只是个举人,但大家心知肚明,李靖行的妻子佳禾郡主,是太子齐逸峥的心头好,没人能惹得起。
念在她的面子上,李明远就将李明卿唤来,言明赵姨娘以后就不住定国侯府了,让她依傍李靖行去。
大户人家,本就有这种规矩,倒算不得什么。
李明卿因还没将赵姨娘折磨够,起先不肯,但如今的家主是李明远,不是他了。
李明远好生劝了一番,见李明卿不肯松口,就微微变了脸,义正言辞说了几句话。
李明卿如今地位直线下降,得倚仗二房过日子,见弟弟脸色不好,登时气势就矮了,不敢聒噪,只得答应让赵姨娘离开。
赵姨娘如了意,这才欢欢喜喜打点行装,随着儿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