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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倾辰抵达边关已有些时候,虽是从丰鄰城出发的大军未到,但是边关之地的驻军已被他带着冲锋陷阵攻了临水两座城池!
既是主动发动战争,那就讲求一个效率,必须要以快打快方能见其效验。
更何况,是丰延发动了这场战争,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只怕拖得时日越久,到后面越是容易吃亏。
兵法有云,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他自幼熟读兵书,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是以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给临水任何的反应时间。
不过……
楚沛既是能够斗败楚凌登上皇位,自然不会只有一个空架子。
早在宣德帝驾崩之后,他接手朝政之时,便一直唯恐丰延会在此时乘人之危,所以一早便做了准备,以防万一。
事实证明楚沛的决定是英明的,因为丰延果然在此时发动了战争。
可是尽管如此,面对丰延强劲的攻势,临水仍是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不出几日,便已经连失两城。
而一直被楚沛视为同盟国的北朐,为表诚意,也派了友军前来支援,可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王爷于此时带兵突袭北朐,致使这一场三国混战,一炮打响!
临水近些年被宣德帝搞得乌烟瘴气,根本没有能够上阵杀敌的将领。
而丰延这一边,国力强壮不说,率兵之人可是赫赫威名的靖安王!
单是这名头说出来,就足够振奋军心,震慑敌军了。
可是相比之下,临水这一边却是军心涣散的多,毕竟这举国之危,还是要陛下亲临才是!
经历上一次的战争之时,楚沛当日冷眼旁观,自然明白皇帝御驾亲征会为军队鼓舞士气,一战反击。
他当时便觉得,如若有朝一日他坐到了那个位置,必然不会如父皇一般。
但是如今他真的成为了皇帝,却发现这个位置有太多的难以言说。
并非他不想御驾亲征,而是临安城中局势不稳,他方才上位,若是于此时离京,只怕就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届时外患解除,却是又生内忧,岂不是更为麻烦!
所以为保身下皇座,他只能钦点一名武将,再次坐镇边关。
楚沛本来是信心满满,即便是不能反败为胜,可是至少绝不会让丰延的大军再继续前进,毕竟北朐的军队已经抵达了临阳城附近。
可是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北朐也于此时遭到了攻击,原本援助临水的军队,却是纷纷调转马头,直奔北境而去。
这一下,可是生生断了楚沛最后的一点念头。
其实丰延于此时发动的这场战争,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悬念,毕竟一年之前便已经是碾压式的胜利。
而这一年期间,丰延依旧是兵力强国,反倒是临水,几个皇子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宣德帝拿捏他们不住,只有死死护住自己身下的宝座,也就酿成了如今这般局势。
事到如今,丰延大败临水,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在常人的眼中,根本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在主帅夜倾辰的眼中,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青冉还在丰鄰城中待他凯旋而归,他一定要尽快结束战争回去。
也正是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每每攻城,夜倾辰总是亲率大军,斩敌将于马下,将丰延气势振奋到极致。
临水见到这般气势的丰延军,只觉得满心恐惧,人人皆像是杀戮的机器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只一味杀伐不停。
如果楚沛不能逆转这般局势的话,只怕被丰延直捣黄龙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那时,等待他们的就是覆国之灾!
慕青冉远在丰鄰城,每每听到边关的捷报,她关注的都不是丰延大军又攻下了几座城池、斩杀了敌军多少将士,而是下意识的想知道,夜倾辰是否受了伤,是否又是无惧无畏的冲在最前面!
她素来博闻广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均是有所涉猎,对于兵法,也曾粗粗看过一些。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这是她的一些想法,但是她知道夜倾辰与她心中所想,必然不同!
非是古来圣贤所言有假,而是夜倾辰总是有他自己的谋算和想法,若然完全按照兵书所言,岂非是步步皆被敌人知晓。
不过……
劲攻不宜用,可若是能够远程辅之,只怕是还有些用处的。
这几日,墨锦一直忙里忙来的张罗着什么,紫鸢她们见了,不觉奇怪。
这城中近来也未有何大事发生,怎地墨锦竟是这般着忙的样子。
过了不久,便见有一箱箱的衣料被人抬进了靖安王府。
那箱中所装,名为“绨”,是一种厚实光滑的纺织品,但是本身质地较之绸缎要更为粗糙一些。
正常而言,这般衣料断或是不会作为慕青冉所穿所用的,却不知为何,她竟是命墨锦置办了好些。
还特意请来了玲珑坊的绣娘,让她们在这衣料之上,按照肌理纹路,绣织各色花样。
初时紫鸢还不明白慕青冉这是何意,待到那一匹匹的衣料织就完成,却是瞬间惊艳了她们的双眼。
当真是见识到了何为化腐朽为神奇!
慕青冉如今有孕已近四月,渐渐开始显怀,之前的一些衣物,断或是穿不得的。
因此她特意命墨锦去购置了这些“绨”,又命玲珑坊的绣娘加以织就,这孕期之时穿的衣服便由此而来。
本是一件素白的绨绸长裙,偏偏上面绣织了一朵朵的白海棠花,瞬间便将平淡无奇的白色,装点的繁花朵朵,渐迷人眼。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首咏白海棠,慕青冉也是方至此时,方才了悟其中真谛。
“王妃,这诗是说白海棠的吗?”流鸢围着慕青冉的身边,不停的绕着她看,只觉得她家小姐人长得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嗯!”她素日特别欣赏的诗词并不多,这首算是其中一个。
“这衣裳真好看!”
“你和紫鸢的在那边!”听闻流鸢这话,慕青冉不禁淡笑着说道。
见状,流鸢蹦蹦跳跳的拉着紫鸢去那边看,还在慕青冉的催促下,纷纷换了新的衣裳。
要说这绨是如何名贵的衣料,倒也不尽然,总是比不过蜀锦的。
只是经过慕青冉这般一设计,却是生生让原本毫无特色的寻常衣料,顿时变得光彩夺目。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墨锦仍是在不停的大量购进绨,渐渐地,王府中的下人也都开始穿。
这一日,十公主夜倾宁因为得了庆丰帝的批准,亲自到了靖安王府来探望慕青冉。
可是谁料多日不见,这王府中竟是人人身上均是新衣,而且衣料新奇,她竟是从未见过。
“王妃嫂嫂,这府中是怎么了?”听说过赏金赏银,还从未听说过集体赏衣裳的呢!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衣料,弄了些花样,他们一时觉得新鲜罢了。”见夜倾宁身后的宫女手中又捧着一个托盘,慕青冉心知定然又是惠妃娘娘为她绣织的。
“那到底是什么?”夜倾宁眨巴着大眼,颇为好奇的问道。
“是绨,一种料子。”她自幼出生在皇宫,见惯了绫罗绸缎,自然是不知道这粗重之物是什么。
“好漂亮……”夜倾宁觉得,便是宫中那些所谓的蜀锦罗衫也不过就是如此。
“我之前方才命人做了一件大氅,你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带了去吧!”说着话,慕青冉便示意紫鸢将那件近日才赶制好的大氅拿了出来。
眼下天气愈见寒凉,这料子虽是并不十分名贵,但却胜在保暖厚重,于冬日中穿,最合适不过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闻言,夜倾宁却是颇为不好意思的推辞道。
可是看她星星点点的眸光,明显便是喜爱极了,分明就是想要的意思,紫鸢在一旁见了,不禁偷偷暗笑。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有意思的很,怪不得小姐独独对她青眼有加。
“既是收了惠妃娘娘这么多的小礼物,总要回谢一二才是!”想到夜倾宁以往每次过来带来的那些小物件,慕青冉便觉得惠妃能够在宫中生存这么久,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初时只是让夜倾宁带一些婴儿的小围嘴儿之类的,后来夜倾宁来王府来的勤了,方才开始缝制一些衣物。
开始都是一些男孩儿的衣物,慕青冉见了,却是不禁失笑。
想来是未知性别,惠妃娘娘恐贸然缝制,倒是惹得她不快,是以才会这般小心翼翼的试探。
后来她便与夜倾宁直言说,因着不知腹中胎儿的性别,还望劳烦惠妃娘娘得闲之时,也赶制一些女儿家的物件。
从那之后,夜倾宁再往王府送到的东西,倒是没有那么讲究了。
均是惠妃娘娘想到了什么,便会抽空为她做出来。
而庆丰帝得知以后,也是多次称赞惠妃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如此,宁儿便谢过王妃嫂嫂了!”说完,夜倾宁便从紫鸢的手中接过那件靛青色的大氅,披在自己的身上与慕青冉相看。
一时间,屋中之人均是纷纷称赞,倒是显得热闹了许多。
与慕青冉相处的时间越久,夜倾宁越是能够发现,这位王妃嫂嫂实在是最容易相处不过的人。
只要你心中没有害人的念头,那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她都会给予最大的包容和忍耐,从不会有一丝的不悦。
正是因此,她也从初见的卖乖取巧,变成如今的真情流露。
虽然母妃总会对她多加嘱咐,到了王府切勿冒犯了王妃,图惹人家烦厌。
可是她极少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这位王妃嫂嫂虽然是个手段非常之人,但是对于她这种不关大局之人,她是不会害她的。
见夜倾宁穿着那件靛青的大氅,喜不自胜的样子,慕青冉也不觉淡淡微笑。
没过多久,丰鄰城中便有流言传出,只言近日城中都流行一种衣料,如今靖安王妃和宫中的公主殿下都在穿。
这个消息一出,便有许多城中的富家之人开始争相效仿。
而夜倾宁自从将那件大氅穿回宫中之后,也顿时引来了其他几位公主的兴致。
后来听闻是出自靖安王府之后,却是都不免有些失望。
既是靖安王府之物,怕是只有十妹才有这般殊荣了,毕竟她们何人都与靖安王妃无甚私交,不若夜倾宁这般,与她交往甚密。
旁的人倒是不必说了,单说是九公主夜倾羽,她与慕青冉的关系,可不仅仅是无甚交往,甚至应该说是曾经交恶!
如今自然是拉不下脸面去求她,最后还是夜倾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特意命云舒去到靖安王府上,向慕青冉求取了一件。
可是谁知,慕青冉随后便命人进宫也送了四公主一件。
既是宫中的其他两位公主都得了,断或是没有看人下菜碟儿的道理,一时间,宫中竟是也兴起了这股风潮。
这些公主倒是有慕青冉相赠,可是旁的人却是没有这般殊荣的!
但是偏偏,这绨虽不是十分名贵,但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加之丰延之地种植绨的人并不多,倒是相比之下,临水更为多些。
如今靖安王府所用,皆是由墨锦派人亲自到临水之地购买。
见是需求的人越来越多,慕青冉索性命墨锦将王府中所剩的衣料全部兜售而出,再另择人去临水购买便是。
而此时临水的百姓也均是纷纷奇怪,近来竟是有人高价的收购绨,让他们狠狠的赚了一笔。
谁知这还不算完,甚至大有他们有多少,来人便要多少的态势。
一时间,临水的百姓均是争相售卖,若然是自家没有,便到各地去搜寻,买回来之后再转手而出。
与此同时,靖安王府也是这般作为,墨锦派出去的人从临水的百姓手中购买下绨之后,再运回丰鄰城中,高价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这事初时还未有何人注意,可是时日一久,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竟是边关之地的将士!
行军打仗,粮草最为重要,依照丰延的国力,这些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是按照他们对临水的知悉,他们几时也变得这般兵强马壮?!
夜倾辰听着前方探子传回来的奏报,清冷的眸光变得异常的幽暗。
有人在大量的收购的临水的“绨”,可那东西并非是什么稀奇的物件,怎地会有人这般高价的购买?
这摆明了就是在给临水送银子嘛!
想到这,夜倾辰的眼光倏然一暗。
随后便命军中之人严密查探此事,一旦有何情况,及时向他汇报。
如今与临水的战争,已经算是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因着丰延与临水之间划江而治,是以一旦要直逼临安城,便必然要渡江。
可是这般泱泱大军,要渡江谈何容易!
更遑论这还不仅仅是过江那么简单,这可是还要再继续打仗呢!
所以必须尽快想出一个办法,赶快解决眼前这个难题才是。
但是令夜倾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打算如何渡江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却是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
一个近乎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夜倾辰的声音清冷至极的响起,却是让地上跪着的那人,身躯不禁一颤。
明明夜倾辰的声音也并未如何大声,却是偏偏让军帐之内听到的人,均是不寒而栗。
“回……回王爷的话,这批绨的走向,是……是王府!”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皆惊!
搞来搞去,竟然是王府的人在购买绨,可是王爷如今在边关,那么能指使王府下人的,便只有那位素未谋面的靖安王妃了!
可是靖安王妃好端端的,购买这么多的绨做什么?
夜倾辰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他不发一语的坐在那,眸中情绪莫名。
好半晌之后,他方才开口说道,“传信给陛下!”
闻言,墨刈素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中,却是蓦然划过一丝愕然。
王爷要直接禀明陛下?!
可若真的如此,岂不是就将王妃推了出去!
帐中的几位将军闻言,却是不觉放下心来。
早就听闻王爷挚爱王妃,方才听那探子所言,他们还唯恐王爷会因此而包庇王妃呢!
说是包庇,却也实在不为过!
如今正是战时,靖安王妃身为王爷的妻子,不说为他分忧解难便也罢了,怎地如今竟是还帮着临水打自家呢!
随即便有人想到,这王妃的身份虽是丰延的王妃,可她同时也是临水的和亲公主啊!
而当这个消息传回到千里之外的丰鄰城时,庆丰帝看着手中的密信,眸中满是阴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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