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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引为长安笑谈,至今长久不衰,又被提起。

    再后来,红透半边天的王方翼被家族抓回去调教了,等李治再见到王方翼已经是六年之后了,此时的王方翼,少了以往的闷ā致命格了,变得无趣许多,却也稳重踏实干练太多了,于他还有家族甚至国家来说,无疑是件不错的事,于李治来说,稍稍遗憾,曾经的稚嫩,都在一一抛却,连贱价甩卖都谈不上,直接仍大街了,现在他们的关系是君臣。

    其实变得人又何止他。

    君臣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中帐,中帐之内准备了丰盛的佳肴美食,大块大碗酒,延续着大唐军人一贯的风格,豪气。

    李治也不谈正事,发小之jiā见面,说些小时候的丑事,追忆一下当年还美如花的nv同窗,咋现在光“如花”却把最重要的美丢了,而以前拖着鼻涕的丑小鸭,现在求亲的世家子弟都挑花了眼,最后又例行的唏嘘了一下人生,道世事无常,王方翼倒是说了一个大实话,说没想到未来的皇帝会是陛下,李治笑问,你以为是谁,王方翼面线犹豫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最有可能是魏王殿下,然后是吴王恪。

    李治点点头,没有生气,就开始吃饭,边吃边岔开话题,说了一路下江南遇到的趣事。李治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就连归海一刀将他救了刺杀自己的刺客鱼玄机的事情,当笑话说出来也没有生气。

    吃完饭之后,归海一刀识趣的退了下去,李治和王方翼一起坐了下来,令亲卫警戒,五十米范围内禁止任何人走进,也只有归海一刀在外肃立守卫,这之后,两人的面è再无半点嬉笑之王方翼一撩衣衫下摆,铿锵跪伏在地,面è激动的低声道:“陛下,你可算是来了,臣等的太久了。”

    李治蹲下身子将他扶起,面容有难得的柔和之嘴角温软,眼神沉静的说道:“方翼,朕也等的有点久了,其实原本会等的更久的。”

    “当年还是晋王的陛下,亲自寻上来为方翼求情,要不然方翼非嫡子,这辈子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如今上为君,下为臣,但有事,为臣者誓死相报。”王方翼桃花眼通红,水雾盈盈。

    “是啊,一晃眼,我们已经长成大人了,再不是学堂中的顽童了,”李治笑道:“朕昔年请父皇破格升迁你,让你练兵,听锦衣卫报,已经可以称得上jīng兵二字,朕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堪一用?”

    王方翼腼腆的笑了一下,哪里有半分江南新锐少壮派铁面将军的样子,像是一个害羞的伪娘,不好意思的说道:“甚么jīng兵,不过是外面的人胡叫的,可比不上陛下那九千天下第一的龙骑军。”

    “不一样不一样的,”李治连连挥手,“龙骑军全身是河东边防军,是李靖李师选出来偷袭突厥王庭的jīng锐中的jīng锐,实打实的王牌,不少人其实都是能做将军的,不是朕的功劳,说你的。”

    深吸一口气,王方翼面è沉静的自信道:“方翼在陛下面前不敢虚言,若我我来指挥,三万人我能对阵十万人以下任何非我大唐的军队。他们是一群虎狼,只是现在吃饱了,等饿了,放出去,就有人知道金陵兵不输关中勇士了。”

    “好啦,起来,”李治笑道:“不过问你个情况,戏言而已。”说罢,就将王方翼拉起来,两人在一方茶座上相对坐下,王方翼手脚利落的烹茶煮水,一会清新的茶香就飘满了整间大帐,虽是武夫,可也是实打实出身七宗的五姓子。

    “陛下,”王方翼笑容古怪,眼睛亮亮的问道:“我那表妹没跟来?前阵子我听说灼华嫁给了陛下,当时就觉得……”

    “是替朕感到悲凉?方翼,你多久没见到灼华了,她其实是个好nv人,将来会做个最好的贤妻良母的,最好的,朕看得出来。”

    “是是是,那最好了。”

    王方翼一愣,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名扬七宗惹不起的王灼华扮起贤妻良母时的样子。看了看周围,王方翼问出了今天最想问的话:“陛下,不知有甚么吩咐微臣的吗?”

    李治起身,缓缓走向大帐中挂在角落里的地图,地图不详细,只简简单单标记了城市、知名的山川而已,慵懒的低声道:“宝刀再利,若不杀人,岂不可惜。”

    王方翼直起身子道:“陛下,请吩咐,微臣提头来见。”

    李治的嘴角有稍许凝滞,报出了一个名字。

    “李恪。吴王?”

    哪怕以王方翼明晰如镜的心境依然忍不住愣怔当场,他终于知道陛下为甚么估计重重,私下里密探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失足哪怕英明如先皇也成了人生最大的败笔。

    李治不说话,王方翼也不敢打破沉默。

    “需要多少人能拿下吴王,信报估计,他有一万私军,明面上的。”李治突然睁开眼睛,随意的问,但是明显,已经做了选择。

    茶道造诣非凡的王方翼又泡了一壶茶,这一次是全满,泡的不好,王方翼静静凝视着茶叶在杯中翻滚,在沉浮之间慢慢舒展开来,最终徐徐沉入杯底,而茶汤显现出清澈碧绿,宛如一湾秋水,王方翼没有动它,只是轻轻感叹:“臣的茶艺是父亲亲手所授,当时颇为奇怪,这些一般都是请夫子的,后来等学会泡茶后才明白,父亲只是想告诉微臣茶须倒七分满,留得三分是余地也是人情,斩杀吴王,不难,难得是陛下可能要背上一世骂名。”

    “放心,方翼,不用担心朕,世人以成败论英雄,况且,古来暴毙之人又不缺一个吴王,不是吗?”李治伸展了一下手臂,懒洋洋的,可面è却从未有过的冷酷。

    “把他带到我这儿来,事态到他必须截止,不能让范围扩大,有条命在能不死最好,伤了残了凑合,唯独不能死,他一死朕的好多计划就麻烦了。”

    王方翼苦笑着点点头,打仗最难受的就是不能往死里打,这一限制,自己就多了太多的顾及,现在也不能如先前信心十足了。

    “方翼,兵者能杀人也能自杀,为甚么祖宗们那么崇尚儒将,因为儒将雅心,行道,修身知进退,而不是一味的只懂得用兵,暴力只能摧毁,而很多时候摧毁一个人一个势力不需要暴力的,也许有时候只是一个人一个可以经得起掂量让人百口莫辩的借口,就可以代天下民心大势行诛杀大计,这种东西你现在还不具有,但朕有了,它的名字叫‘政治’。”

    李治走过来把玩着桌上十分满的茶杯,露出一个和李世民如同一个模子的笑意,“茶其实是可以比喻官场的,酒也可以,你不真正的去品,是不知道原来清澈见底的酒烈的让人眼泪直流,而略显浑浊已经变了颜è的茶,却是可以清新回味无穷的,一个好的皇帝,历来都不是最能治国最能打仗的,而是最能用人的,可以打仗能不打仗最好,内斗不值得骄傲的。”

    “臣明白,臣做不到,可臣会做到的。”王方翼也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兵者,凶器也,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凶器历来是藏在刀鞘里,于合适的时机惊鸿一现,一刀致命,那才是真正的凶器,所以历来上古能传下干将莫邪鱼肠湛卢,却少有充满霸气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刀。”

    “正解,咱汉人历来都讲究谋略头脑的,像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每逢打仗居然冲在最前面,看似英勇,实则愚蠢的让敌人乐的前仰后合,朕听说我们曾经和他们jiā战过,还被鄙视过,说当时端坐在后阵的李世绩狡猾胆小懦夫。”

    “陛下所说微臣也听过,所以当他们遇到当时英国公时才发现,己方冲杀在第一线的国王公侯死得特别快,而我大唐的主将们往往都不会第一时间就站到他们面前,来个将将对决,听说其愤愤之情至今都未曾平息。就是不知若是他们如果遇到坐小车的诸葛亮和坐轿子的韦睿这样连马都懒得骑的家伙还输得很惨的话,想必会气得死了千年都不甘心的。  ”

    李治笑道:“马到功成,可不要让朕失望。”

    “那吴王的…子嗣呢。”王方翼试探的低声道,声音很小,若有若无。

    “老祖宗们都怎么做的?效仿先贤吧。”

    李治饮完杯中斟了十分满的茶,十分,不留一分余地,喝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拨开大帐,李治出去了,帐内只留下王方翼一个人,屋内很安静,王方翼安静的看着那杯茶水,一滴不剩,喝的真干净啊。

    也许是谋反,也许不是谋反,总之吴王得死,不需要会审,罪名已经有了——造反。

    想必到时候百姓们会到处传颂陛下大义灭亲的公正之举吧,可王方翼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陛下杀得可是他血脉相连的哥哥啊,而且已经不是第一个了,他真的还是以前那个陛下吗?王方翼看不透,姑且算所不是吧。

    走出大帐的李治,独行在军营里,最后走到一棵大杨树下,秋风刮过,大杨树稀稀的在落叶。

    归海一刀按着刀落后三步,跟在身后,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他知道爷在思考,不能打扰。

    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两岁、一个个脸è苍白,泪流满面,浑身瑟瑟发抖,就像是眼前这凛冽秋风中几片哆嗦着的落叶,不,不是落叶,落叶是死的,没有感情头脑的,应该说这是匍匐在狼的利爪下的羔羊,是被逮住就要吃掉的几只小鼠,是被从天而降的老鹰突然抓住的一群绒绒般的小jī……

    这是当年李世民喝醉后向李治描述的梦,那是他杀大哥、三弟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时看到的,像是画一样,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这辈子都没能忘记,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越想忘就出现的越频繁。

    第一次,是祖父,以臣弑君,杀杨广幼子杨佑;第二次,是父皇您,杀大哥、三弟,囚祖父,以弟代兄、以臣代君、以子代父,执掌天下权柄。

    可你一定想不到,上天这次又拨动了轮回的转盘。只不过,这次,那把带着亲人脏血的屠刀,握在皇帝自己的手里,以君杀臣,天经地义,以弟杀兄,大义灭亲,一切顺理成章,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不是的。

    “皇帝都是狗娘养的,这话谁说的,一点也没错。”李治说。

    在心里自问自答了数句,李治毫无征兆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惊醒了归海一刀。待望去时,秋风还是那么凉凉的萧索,树叶也还是往下轻悠悠的落,李治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笑容,也依然是微醉的,一切都很平静,似乎甚么也没发生。

    三哥,期待和你再见面的样子。

    而此时,还是那间祠堂还是夜黑风高的夜晚,同样有个青年也同样发出这声感慨,“稚奴,这么多年了,三哥做梦都想和你再见一面,这次可不要令三哥失望啊。因为,这回三哥不会再陪你去逛青楼了,也不会再把淑然让给你了。属于三哥的,三哥总得试着去拿回来,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是的。

    李治终究还是李治,萧淑然所爱所选择的也就在于此了:同样的选择,却有着不同的心。

    煮豆燃豆萁,豆又何曾真在釜中泣过?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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