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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总兵看到才是怪事了。
叶家同冀州军队的合作便开始了。
这一合作便是多年,两方一直相安无事,冀州总兵也很是信任叶家,便牵了线,将叶家介绍给了旁的各州军队。
叶家自此除了冀州之外又同肃州、梁州以及北州军队合作。
“……之后数年一直相安无事,”林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季崇言抬眼看向林彦:事情发生至此,这相安无事应当要到头了。
林彦接下来的话也应证了他的猜测。
“十二年后,军中兵将之间出了些小毛病,操练的过程中,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的兵将突然手抖拿不动兵器。”林彦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季崇言,“崇言,你应当明白的,这在军中不是一件小事。”
一个拿不动兵器的兵将上了战场同自杀有何异?
“事情很快变的严重了起来,这样手脚突然发软无力的兵将不在少数,冀州、肃州、梁州以及北州军队都有涉及。”林彦说道,“发生这等事的军队同叶家供药的军队如此巧合,叶家自然立时成了重点怀疑的对象。”
林彦说到这里,也还是前朝发生的事,叶家却是在大周建朝以后才出的事,所以,那件事里头叶家自然摘干净了。
“叶家杏林世族,名声赫赫,在民间名声一向不错,遇到这等事自是要想办法自证清白的。”林彦解释道,“再加上叶家上溯数代都是汉人,也全然没有理由勾结外人做出残害同胞之举,所以这等事情发生之后,便是当时的查案官员也不太相信叶家会做出这等事来。”
虽说查案官员终究是要靠证据说话,可若是碰上蛮不讲理或者私心里便已经认定叶家有问题的查案官员的话,叶家怕是连自证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查案官员的态度给了叶家一个机会,叶家自然开始寻找真相。
“后来,叶家找到了此事的始作俑者。”林彦说道,“药材确实是出自叶家的农田,可运到军中却不是叶家负责押运,也不是军中之人。”
“当年负责押送这些药材的是临坊张家。”林彦说道,“如今自没有什么临坊张家了,不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临坊张家手握数以万计的运货马车、货船,对整个大周,哦,彼时叫大靖的河道、官道、山道皆十分了解,这等大量物件的押送便时常有人通过临坊张家来押送。”
那等少而精且贵重可能遭遇劫匪之物会找专门的镖局押送,可若不是,似这等大量药材,又是军中之物,寻常劫匪也不会闲着没事拦这些东西,是以比起自己押送,寻临坊张家来押送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即便查案官员不觉得叶家会做出这等事来,私心里是信任叶家的,可查案终究是要讲证据的,自也不能叶家说什么便是什么。”林彦说道,“查案官员查证之后去源头叶家药田查证了一番,并未发现有问题的药材,而后夜半突然出手搜查了临坊张家的运货据点,却发现了东西。”
“彼时叶家才送去一批药到张家码头,在码头库房里却发现了不少与叶家送去的药材不管打包方式还是药材本身都极为相似的药草,后来经大夫辨认,那是岭南一种叫麻蒙草的药材,这等药材服用之后会让人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可其外观与军中常用的治外伤的药材十分相似……”
话已至此,其实已不消再说了,在当时众人看来就是张家混淆了药材,让军中发生了这些事。
况且,比起叶家上溯数代皆是汉人,张家便不大“干净”了。
“在众人看来,张家此举,让兵将拿不起兵器自是为了让军队出事,军队出事什么人能得益?”林彦摇头,“自然是匈奴人,可张家却并非纯粹的汉人。”
“张氏族人有不少还带着些许塞外之人特征,且码头库房搬运货物的人手也有不少汉人同异族生下之人。”
听到这里,季崇言恍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林彦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张氏虽大部分都是汉人血统,可总是多少夹杂了些异族相貌的模样,在当时众人看来就是异类。”
如此,收到了这样的铁证再加上张氏族人的异族相貌有做出此事的动机,查案官员还未开堂审理,便已让大部分人确信这就是真正的凶手了。
“后来,张氏一族获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曾在中原群商中排的上名号的张氏自然一朝消散。”林彦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唏嘘,“且这件事的发生,间接的让原本接受汉人与异族人结合之后的百姓再度开始排挤这些人,觉得这些人是异族人,非我族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两族结合的后代境遇都不大好。”
说到这里,林彦下意识的拧了下眉,道:“其实,这些两族结合之后被排挤我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九龙岭上前朝皇室中人做出的事,不就是在排挤外姓人,一定觉得他段氏皇族血统之人生下的才最是高贵么?天子一怒,伏尸万里。莫要小瞧天子的喜好,有时候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便能让民间百姓上行下效,这些人自然不会好过。”
“也直到改朝换代之后,陛下下令废止了不少前朝律法,其中就有些明显排挤这些两族之后的律法,也才让这些人好过些。不过也只是好些,要回到当年真正平等以待怕是还要些年岁。”林彦说道,神情中多了些惋惜之色,“多少年的努力,不过一夕之间便回到了从前。那些两族结合之后,对于塞外异族来说,这些人是异类,原本中原文化容纳百川,可那件事发生之后,汉人也不愿接纳他们了。”
“总之,事情发生之后,张氏以及张氏代表的这类两族结合之后就这么退出了人前。而后便是大周新立,陛下废止律法的态度让有些人看到了时机,十三年前,有人便一纸诉状递到了陛下面前,要求查前朝旧事。”
当然,前朝旧事不是想查就查的。林彦和季崇言二人虽出身权贵之族,经历顺遂,可并非养在祖上庇荫羽翼下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他们自也直到即便张氏真的是冤枉的,要重查一个前朝旧案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以及影响皆不在少数。
这是一个多方共同博弈的过程,其中涉及了权贵、党政甚至还有杏林间的争端。可不管如何,张氏一族仅存的后人敏锐的把握到了这个机会,将沉冤昭雪的机会呈到了人前。
关于多方博弈,林彦也略略解释了一些:“冀州叶家在整个中原杏林之族中都颇有名望,可即便是悬壶济世的杏林之族间也是有争斗的,想要叶家下来的也有不少。”
“陛下会废止前朝这等不平的律法除却为了治理天下之外,还因为匈奴自二十年前上任的首领一直在联合塞外异族,有些异族依然中立,有些却已隐隐靠向匈奴。”
“陛下对这些夹杂在异族同汉人之间的两族结合之后示好自是为了拉拢这些人,昭显我中原容纳百川值怀,当然,也是为了做给那些中立以及游移的异族看的。”
“还有朝堂党争,也有人想要将当年办案的与那些官员有所牵扯的后人拉入其中。”
……
总之,多方博弈之下,张氏一族之后抓住了机会,上书递了诉状,重查此案。
这一次,查案官员显然同样带了几分“私心”,更属意张氏无辜,毕竟如今的张氏都那样了,便是搬倒了叶家也不能重回昔年荣光。却对此依旧耿耿于怀,多半是无辜的。
一件事,“私心”不同,看法自也不同。
“这一次重查旧案,查到了叶家头上。”林彦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叶家栽了。”
这也是阿苏被充入掖庭为宫奴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