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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沙钵略可汗摄图兵败负伤退回紫河镇之初,隋高祖杨坚在接到汉王杨谅从并州紧急发回的军报当日,连冬至日为庆祝殄灭“雁巢”而在正阳宫举办的酒宴都顾不上参加,即召集朝中重臣于临德殿会商对策,众人经反复讨论反析北境可能出现的几种形势变化,一致认为,在沙钵略可汗摄图死后,隋朝扶立其弟处罗喉继承东突厥的大可汗之位最有利于保持北境局势的稳定。
然而,虽然突厥向有兄终弟及的传统,但在采用何种方式扶立处罗喉继承汗位这一问题上,杨广与高颖等人产生了较大的分歧。
杨广主张,由出镇并州的汉王杨谅代表朝廷,以前往紫河镇探视病情为由,借机向摄图传达隋朝欲扶立处罗喉继承汗位的旨意。
而高颖却认为,摄图不顾朝廷一再劝阻,悍然发兵入侵邻邦,导致兵败负伤,朝廷若在此时指派出镇北境的藩王前去探病,对其发兵入侵契丹的行为不免有包庇纵容之嫌。在摄图死后扶立谁来继位这件事上,高颖主张,倒不如借助已姓归宗,认杨坚为父的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的力量,通过她来向摄图传达隋朝的旨意,说服摄图主动传汗位于处罗喉。
两下比较,杨坚认为高颖的主张更高明,也更切合实际,于是即命杨谅照此行事。
不待杨谅接到杨坚的旨意,派人前往紫河镇联络宇文般若,摄图就已咽了气,并且阴差阳错地按照隋朝君臣最期待的结果,将汗位传给了一向亲隋的处罗喉。
杨坚在次年元旦刚过接到杨谅的最新禀报后,龙颜大悦,立马传命杨谅亲赴紫河镇对摄图的崩逝表示哀悼,同时面见莫何可汗处罗喉,向其申明隋朝不愿看到北境诸邦国间再起战端的明确立场,防止其兴兵向契丹寻仇。
自太子杨勇擅自扩充东宫六率的真相被揭露以来,关于晋王杨广即将出任伐陈主帅的传言就在长安城内外流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在杨广从并州还朝,改任雍州牧的短短数月间,就一举查破了多年悬而未决的南陈“雁巢”一案,为朝廷消除了肘腋之患后,他在隋朝文武群臣眼中已成为统军伐陈的不二人选了。
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开皇五年间东西突厥相继向隋朝俯首称臣,直至开皇七年初查破南陈“雁巢”一案,东突厥亲隋的莫何可汗处罗喉继位,朝廷始终没有下达兴兵伐陈的诏书,这也使得久存一举恢复南北统一之心的隋朝群臣及将士忍不住纷纷上书,向皇帝禀陈伐陈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力主朝廷早日兴兵伐陈。
在朝野之中,唯有杨广、高颖等屈指可数的几位皇子、重臣深知杨坚迟迟没有下达伐陈诏书的真正原因在于两个方面:
首先,作为牵制住隋朝最大兵力的北境局势还不够稳定,先是由于“雁巢”等破坏势力的存在,加之朝廷推行大索貌阅,输籍之法需要维持民间稳定的局面(实际上直至开皇六年间朝廷采纳长孙平在民间建立社仓的建言后,关东、河北一带因经大索貌阅大批新增的百姓因朝廷无地可授,与占有大量土地的当地世家豪右间的矛盾才趋于缓和),继而又因北境潜在的最不安定因素——东突厥国内生变,沙钵略可汗东征契丹,兵败身死,莫何可汗处罗喉刚刚继位不久,对隋朝能否保持其一贯的亲善态度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观察,这些都决定了隋高祖杨坚知期内尚不便从河北抽调主力大军南下伐陈。
其次,在开皇六年秋冬之交,杨广报请杨坚对所有抓捕到案的“雁巢”成员进行处置时,就曾当面提醒过父皇,在开隋之初的两三年间,凡是隋朝查获的南陈谍者,概由朝廷发给衣物、马匹,遣返回南陈,以示宽大。此次对抓捕到案的“雁巢”成员,能否也遵循前倒,对其中相当一部分罪行不是那么深重的人员采取宽赦的方式进行处置。而杨坚却断然否绝了杨广的这一提议,不分青红皂白将五千多人一律处斩。
事后,杨广经张衡提醒,才窥得了父皇之所以如此行事的真正原因:将五千多名南陈细作一律处斩,可以试探南陈朝廷对此的反应,引诱南陈主动向隋朝发起进攻,借此给兴兵伐陈提供口实。
可出乎几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陈后主陈叔宝不知整天在忙些什么,竟对为他效命的五千多名南陈细作被隋高祖杨坚一律处斩诛杀没有做出任何像样的反应。这也使得杨坚引诱南陈主动向隋朝发动进攻,为“雁巢”五千多人报仇,借以为兴兵伐陈找到一个合适借口的打算落了空。
为了尽快消除来自北境东突厥的不安定因素,杨广于开皇七年新年刚过,即向父皇杨坚上章请求送沙钵略当政时期质隋的突厥王子染干回国,主动向处罗喉示好,以交换其作出维持北境局势稳定的承诺。
杨坚在征求了高颖、虞庆则、长孙晟等人的意见后,决定采纳杨广的建言,从秦州调回长孙晟,作为朝廷使节,亲自护送染干回国。
果如杨广所料,处罗喉在得到隋朝释放其子染干回国的消息后,不等长孙晟护送染干返回突厥国内,即亲赴并州面见汉王杨谅,向隋朝进贡三千匹战马作为对隋朝放回染干的回报,并主动向杨谅明确表示终其一生,誓与隋朝和睦交好,决不与隋朝兵戈相见。
在得到处罗喉的亲口承诺后,杨坚旋即下旨,从幽并等地分批抽调十五万大军南下,补充淮南道行台下属军力,为兴兵伐陈做好兵力上的准备。
而就在开皇七年的春夏之交,由潜逃在外的“雁巢”大护法萧如水一手策划煽动起的后梁宗室大叛乱又给隋朝提供了一个兴兵伐陈的充分理由,最终成了一场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灭国大战的直接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