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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循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注视着公皙然,心中百感交集,良久,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一把将公皙然拥入怀中,“小然哥,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回一趟鸢灵山吧。”
公皙然也抱紧张循,“好,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嗯,叫上小姬一起!”张循用力的点头。
公皙然翻身上马,于马上行礼道:“小循,保重!”
张循手握炎炽剑,向公皙然回礼,“保重!”
“驾!”
公皙然策马扬鞭,向北方飞奔而去,不知为何,张循感觉自己的眼睛在不停的抽动,他注视着公皙然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茫茫远方。
与此同时,姬政骑马立于阵前,正遥望着远处的“张”字将旗出神。
青门上前报道:“大将军,我们遭遇了强大的反击,似乎是吴国张循将军赶来了,他的部队阻挡了我们的追击。”
姬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青门拿出地图,反复查看,疑惑不解的问道:“大将军,不知吴国人这是要撤向哪里啊?”
“檀关。”姬政冷言。
“檀关?那是什么地方?地图上怎么没有这个城关?”
“那只是一座堤坝,名为檀关,而并非城关。”
“堤坝?吴国人往堤坝那里撤退是什么意思?”
姬政没有回答,而是下令道:“命令萧将军继续率军向前挺进,另外,集结一百精锐骑兵,立即随我绕过战线,直奔檀关。”
“喏!”
姬政率领骑兵离开之后,萧摄无心恋战,他招呼过来李子达,命李子达继续指挥越兵与张循对抗,自己却跨上马匹,绕开战线,紧随姬政等人向檀关方向飞奔而去。
不多时,公皙然骑马奔至檀关,眼前情形令他大惊失色,太子友以及伯嚭等朝政要员已经抵达堤坝上游,而伯嚭正在命令禁卫兵拆毁堤坝,十几个禁卫兵抡起锄头敲凿堤坝,堤坝上已经布满裂痕,水流从裂痕中涌出,整个堤坝随时可能崩坏。
“住手!”公皙然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狂奔而至。
禁卫兵见到公皙然,纷纷停了下来,伯嚭却立即怒吼道:“谁让你们停下的!快!给我拆!”
公皙然厉声呵斥道:“不许拆!都住手!”
禁卫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伯嚭指着公皙然怒斥道:“公皙然!你什么意思!越国人近在咫尺,随时可能杀过来,此时还不拆除堤坝,难道你想陷太子殿下于死地么!?”
公皙然指着干涸的下游河道,数不清的百姓正在向上游撤离,“大半百姓还未撤至安全地带,现在拆毁堤坝,大水就会立即冲淹下来,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管他们干什么!他们的贱命全加起来也抵不过太子殿下!公皙然!我问你,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你担当的起么!”
“我必然会拼上性命去保护太子殿下,但此时决不能拆毁堤坝,百姓的生命同样重要!”
“可恶!可恶!”伯嚭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禁卫兵的伍长骂道:“你个混蛋!快命令他们拆啊!听到没有!快给我拆!”
伍长一动不动,低着头任由伯嚭打骂。其他手下也纷纷怒视着伯嚭,敢怒不敢言。
公皙然高声说道:“兄弟们!你们看啊,那下面逃命的哪个不是你们的同胞?他们是你们的亲人,甚至父母子女,难道你们忍心亲手断送他们的性命么!”
话音刚落,伍长一把将手中的锄头扔在地上,其他禁卫兵也纷纷将锄头扔掉,不再听从伯嚭的指挥。
而就在此时,远处尘埃飞扬,一大队越国骑兵正向堤坝冲杀而来。
伯嚭怒骂道:“公皙然!越国人的骑兵杀过来了!我看你怎么办!快啊!快拆毁堤坝!”
那队骑兵已经冲至堤坝下方,显然是直奔太子而来。公皙然心中慌乱,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如果拆毁堤坝,虽然可以保证太子安全,但这些还未逃至上游的百姓绝无活路;如果不拆毁堤坝,他和这十几个禁卫兵根本无法抵挡越国骑兵,而太子也必然被越国俘虏。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公皙然心如乱麻,伯嚭的叫骂声在耳边回响,禁卫兵们在等待他的命令,无辜的百姓哭喊着,正拼命奔逃。
他必须做出选择,必须!
突然,他触碰到了那枚一直藏在胸口的香包。他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了那枚银白色的,绣着一个“瑞”字的香包,那是九年前霜荼用蚕丝和银线给他缝制的,里面始终藏着离开鸢灵山时师父留给他的锦囊。
生死存亡之际,方可打开。
公皙然缓缓解开香囊上的绳扣,从中取出了那只小小的锦囊,那不过是一个用麻线草草缝合的布条,却包含着师父最重要的教诲。
多年来,他从未如此困惑,从未如此不安,虽然多次性命攸关,虽然多次置身死地,他却从没想过打开这枚锦囊。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师父所讲的生死存亡之际,或许从来都不是他个人的生死关头,而是关乎成千上万条性命的危急时刻。
现在,不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么!
公皙然拔出佩剑,用锋利的剑刃挑开了锦囊上面的缝线。然而,就在他捏住锦囊的边缘,即将打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愣住了。
他望向下游河道,成千上万的百姓哭喊着,奔走着,他们惶恐的眼神里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
而另一边,激荡的尘埃之下,近在咫尺的越国骑兵奔踏着轰隆的悲鸣,将一切对生存的渴望都碾成了粉末。
公皙然垂下头,摩挲着手里的锦囊,而后他轻轻甩手,将锦囊抛入了上游漫涨的河水中。
锦囊轻点水面,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很快便沉入水底彻底消失了。
公皙然轻声自语,“对不起,师父。无论您给了我什么样的教诲,恐怕我都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