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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屋里,李茂全看见方云奇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不禁责怪赵珍怡下手太重。
赵珍怡心中后悔,但只倔强地哼了一声,就别过脸去不理方云奇。
方云奇道:“珍怡,对不起,当时的确是为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啊。”
“呸!”赵珍怡怒道,“难道是别人强推你入洞房的不成?”
方云奇叹道:“是呀。”
“你——”赵珍怡又气又急,“凭你的武功,谁能强拉你入洞房?明明是你见色起意,还想诡辩!”
李茂全劝道:“珍怡,你先不要急,也许云奇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云奇,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跑了一趟川江,就带回一个媳妇了呢?”
方云奇便将上青龙山收编袍哥一事详细向他们讲明了,并告诉他们,自己虽与柳哨儿拜了天地也入了洞房,但只是为了顺利收编袍哥,二人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啊。当然,就算是如此,方云奇也觉得十分对不住赵珍怡,因此任由她撕打,并不敢辩一词。
听完他的讲述,赵珍怡半信半疑。李茂全拈须沉吟半晌,颔首道:“原来是这样。珍怡,我看云奇说的是实话,我了解云奇,他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轻浮之人。”
听爷爷如此说,赵珍怡脸色稍缓和下来,但余怒未消,仍是绷着脸不搭理云奇。
方云奇问道:“柳哨儿怎么样了?”
李茂全道:“我们才从医院看完她回来,她伤已全好,恐怕就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
李茂全欲言又止,方云奇又看着赵珍怡。赵珍怡终是不忍,叹道:“因耽搁时间太长,她受伤的腿坏死了,只能截肢才能保住性命。”
“啊!”方云奇跌坐在椅子上,“哨儿怎么接受得了这个残酷的事啊!”
李茂全道:“是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锯了一条腿,换谁都难以承受。她几次寻死觅活,闹得整个陆军医院都不安宁。我和珍怡几乎天天去看她,劝慰她,但无济于事啊,明天你去劝劝她吧。”
第二天,方云奇去医院看柳哨儿,叫赵珍怡陪他去,赵珍怡赌气不去,方云奇只好独自一人,打听着来到陆军医院。
一进医院大门,方云奇就听到柳哨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你们全都滚开,莫要管我!”
方云奇急忙循声赶去,在一个病房门口围着一群伤兵,哨儿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挤到门口,方云奇惊呆了,只见柳哨儿头发凌乱,脸颊消瘦,满脸泪水,眼神呆滞,赤脚拄杖站立在地板上,一支裤管空荡荡的飘在拐杖旁。两个护士正在旁焦急地劝她回到病床上去。
柳哨儿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哗哗地流泪。两个护士又不敢去拉她,因为吃足她手杖的苦头了,也急得快哭了。
方云奇正准备进去,旁边一个年龄大的伤兵挤进屋去,对柳哨儿道:“柳团副,听口音你是四川人吧,我也是四川人,我们是老乡哇。”
那伤兵左边衣袖飘着,右手缠着绷带:“我参加了淞沪会战,也参加了南京保卫战,莫说我们只断了一只手一只脚,就算四肢俱断,又算得了啥子哦。战场上我身边堆满了战友的尸骸。南京城里鬼子屠城,又堆满了同胞的尸体。与死难的战友与同胞相比,我们这算啥子呢?”
那伤兵的眼中噙满泪水,门口的伤兵也是一遍啜泣之声。
“我们是军人!”那伤兵继续说道,“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得找倭寇报这血海的深仇!莫说老子还有手,还有脚,就是手脚全无,回到战场上,老子就是用嘴咬,也要咬死他一个倭寇赚一个,咬死两个赚一双!”
“保卫国土,消灭倭寇!”门口忽有人振臂高呼。
医院里顿时响起一声声口号,震彻云霄。
方云奇挤进屋内,喊道:“哨儿!”
柳哨儿一惊抬头,见到方云奇,立即惶恐万端,拄着手杖在屋里跳来跳去,似乎在找地躲避。
方云奇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哨儿,你受苦了,都是我无能啊,害得你这样。”
柳哨儿伏在方云奇怀中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闻者无不动容。伤兵们都知趣地离去。
过了很久,柳哨儿才渐渐止住哭声,云奇正准备说话,却发现赵珍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病房,正默默站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