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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翠,烛影摇红。香烟袅翠,笼罩着锦帐重重;烛影摇红,照耀的宫花簇簇。紫檀几上,列着海错山珍;白玉杯中,泛着醍醐醹醁。戏傀儡,跳魁星,舞狮蛮,耍鲍老,来来往往,几番上下趋跑;拨琵琶,吹笙管,挝花鼓,击金铙,细细粗粗,一派声音嘹亮。掌礼是鸿胪鸣赞,监厨有光禄专司。堂上回放,无非是蛾眉螓首,妙舞清歌,妖妖娆娆的教坊妓女;阶前伺候,尽是些虎体猿腰,扬威耀武,凶凶浪浪的禁卫官军。
正是:锦衣叨着君恩重,琼宴新开御馔鲜。
少顷散席,各官上马归去。惟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个,钦赐游街。景期坐在紫金鞍上,三檐伞下,马前一对金瓜,前面通是彩旗与那绛纱灯,一队一队地间着走。粗乐在前,细乐在后,闹嚷嚷打从御街游过。那看的人山人海,都道好个新奇状元。我们京中人,出娘肚皮从没有吃过夜饭方才看迎状元的。那景期游过几条花街柳巷,就吩咐回寓,众役各散。
次日五更,景阳钟动,起身入朝。在朝廷中,与李林甫、杨国忠、贺知章等一班儿相见了。待殿上静鞭三下,明皇升殿,景期随着众官摆班行礼,山呼谢恩。殿上传下圣旨,宣新状元钟景期上殿。鸿胪引钟景期出班升阶,昭仪卷帘,让景期入殿,伏俯在地战兢兢地奏道:“微臣钟景期见驾,愿吾皇万岁。”明皇开言道:“昨日高力士奉旨,言卿访道终南,以致久虚琼筵,幸卿无恙,深慰朕心。”景期叩头道:“臣该万死。”明皇道:“卿有何罪,昨宵朕幸花萼楼饮宴,望见御街灯火辉煌。问时,乃是卿等游街。我想若非卿一日盘桓,安能有此胜景。朕今除卿为翰林承旨,卿其供职无怠。”景期叩头谢恩下殿,明皇退朝不题。
看官听说,想你我百姓人家,摆了酒席,邀着客人不来,心里也要焦躁。哪里有个皇恩赐宴的大典,等闲一个新进小臣,敢丢着一日,累众官寻来寻去,直至晚间方才来赴宴,岂不是犯着大不敬了。此时面君,没一个不替他担忧。谁想皇上,不惟不加罪谴,反赐褒奖,这是什么缘故?原来是虢国夫人怕根究隐匿状元情弊,未免波及自己。故连夜差人,叮嘱了杨贵妃、高力士、杨国忠等内外维持。哄得明皇置之不问,因此景期面君这般太平。有两句俗语道得好:
囊中有钞方沽酒,朝里无人莫做官。
景期出了朝门,便吩咐长班,备下该用的禀揭名帖,去各处拜客。先拜了杨、李二太师,并几个显要的大臣。然后到锦里坊来拜虢国夫人与葛御史。到得虢国夫人门首下马,门上人接了帖回道:“夫人不在府中,今早奉圣旨宣召入宫未回,留下帖儿罢。”景期道:“相烦多多拜上,说另日还要面谒。”门上人道声:“晓得。”景期上马,就吩咐到葛御史家去。从人们应了,摆队前行。景期暗想道:“论起葛御史来,我也不须今日去拜他,只为明霞小姐的缘故,所以要早致殷勤,后日可央媒说合。我今日相见时,须先把些话儿倾动他一番。”心里想着,那从人们早到马前禀道:“已到葛御史门首了。”景期下得马来,抬头一看,但见狮石尘封,兽环掩门;只闻鸟雀啁啾,惟有蜘蛛成网。静悄悄绝无一人,一把大锁锁在门上。两张封条,一横一竖地贴着。那从人们去寻个接帖的也没有。景期看这光景,一时委决不下。毕竟葛御史门首为何这般冷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金马门群哗节度使诗曰:
劈破虚空消恨魂,吸干沧海洗嚣尘。
近来宇宙惟容物,何处能留傲俗人。
话说钟景期去拜葛御史,见重门封锁,绝无一人,不知何故。看官们看到此处,不要因摸不着头脑心焦起来。只为做小说的没有第二支笔,所以一时说写不及。如今待在下暂将钟景期放过一边,把那葛御史的话,细细说与看官们听。
却说那葛御史,名太古,字天民,本贯长安人氏。科甲出身,官至御史大夫。年过半百,并无子嗣。夫人已亡,只有一女,名唤明霞。葛太古素性孤介,落落寡合。那富贵利达,不在心头,惟有诗酒二字摆脱不下。平日与学士贺知章、供奉李太白、拾遗杜子美等,一班儿酒仙诗伯,结社饮酒。自那日游春回来,拉李、杜二人到园中;太古将景期、明霞二人冲散之后,明日又在贺知章家赏花,通是当时的文人墨士。葛太古与李、杜二人,到得贺家,已是名贤毕集了。一时弹琴的弹琴,下棋的下棋,看画的看画,投壶的投壶,临帖的临帖,做诗的做诗。正是:
宾主尽一时名胜,笑谈极千古风流。
众人玩耍了一回,就入席饮酒。时对庭中花开,说的说,笑的笑,欢呼痛饮,都吃得大醉,傍晚而散。别了贺知章,上马各回,只有葛太古与李太白是同路,那李太白向葛太古道:“小弟今日吃得高兴,又大醉了。与你又是同路,和你不须骑马,携手步回去吧。”太古道:“如此甚妙。”就吩咐从人牵着马,跟在后边,两人在街上大踱。看看走到金马门来,只见一骑马,上坐着一个紫袍乌帽玉带金钩的胖大官儿。前面两个军官引导,从金马门内出来。李太白朦胧着一双醉眼,问着从人道:“那骑马来的是什么人,这般大模大样?”从人看了禀道:“是节度使安老爷。”李太白听了,乱嚷起来道:“是安禄山这厮么?罢了!罢了!天翻地覆了。这金马门是俺们翰苑名流出入的所在,岂容那武夫在这里驰骋。”葛太古掩他的口不住,那安禄山早已听见,他更眼快,认得是李太白与葛太古二人,就跳下马来,向前道:“请了,学士公今日又醉矣。”葛太古勉强欠身道:“李兄果然又醉,酒话不必记怀。”太白就直了喉,又嚷道:“葛兄睬那武夫则甚,我和你是天上神仙偶谪人世,岂肯与那泼贱的野奴才施礼。”安禄山听见,气得太阳穴里火星直爆,也嚷道:“李太白,如何这等欺人太过,我也曾与朝廷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今蒙宣召入朝,拜贵妃娘娘为母,朝臣谁不钦敬。你敢如此小觑我么?”李太白道:“呸,一发放屁,一发放屁。难道一个中朝母后认你这个臭草包为子?葛兄你看他那大肚子里包着酒,袋着饭,塞着粪,惹起我老爷的性子,将青锋利剑剖开你这肚子来,只怕那腌臜臭气要呕死了人,怎及我们胸藏锦绣、腹满文章。你那武夫还不回避!”安禄山大怒道:“我方才又不曾冲撞你,怎生这般无礼,你道我是武夫,不中用。我道你们这些文官,作几首吃不得、穿不得的歪诗,送与我糊窗也不要。我想我们在外边血战勤劳,你们在里边太平安享,终日吃酒做诗,把朝廷的事一毫也不理,如今世界通是你们文官弄坏了,还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只这几句话,惹出一个助纣为虐的葛太古来。那葛太古,始初原在里边解纷,听了安禄山这句犯众的话,也就帮着嚷起来道:“你如何说朝廷的事通是我们文官坏的?我想你那班武夫,在外克敛军粮,虚销廪饩。劫良民,如饥鹰攫食;逢劲敌,如老鼠见猫。若没有我们通今博古的君子来发布指示,你那些走狗凭着匹夫之勇,只好去垫刀头。”李太白拍手大笑道:“葛兄说得好,说得好,我们不要理他,竟回去罢。”又对从人们道:“你们也骂那奴才几声,骂得响回去赏你们酒吃;骂得不响,回去每人打三十板。”那些从人怕李太白回去撒酒疯真正要打,只得也一齐骂起来。千武夫、万草包的一头走一头骂,跟着葛、李二人去了。气得安禄山死去活来,叫军士扶上了马。吩咐不要回第,竟到太师李林甫府中来。门上人通报了,请禄山进去。一声云板,李林甫出来与禄山相见。林甫道:“节度公为何满面愠气,此来必有缘故?”禄山尚自气喘喘地半晌做声不得。直待吃了一道茶,方才开言道:“惊动老太师多多有罪。禄山因适才受了两个酒鬼的恶气,特来告诉。”林甫道:“什么人敢冲撞节度公。”禄山道:“今日圣上在兴庆宫与贵妃娘娘饮宴,禄山进去,蒙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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