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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有些为难,你看能否另做打算?”
刘修追问道:“不知司徒大人这另做打算是指延缓些时日,还是指放弃作战?”
袁隗把目光投向太尉张奂:“军事上的事,还是先听听太尉的意见吧。”
刘修微微一笑:“司徒大人说得对,军事上的事,的确要听听太尉大人的意见。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班门弄斧,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并州的形势。在座诸君虽然都是满腹经纶之人,但我想除了太尉大人之外,真正对并州形势有所了解的并不多。”他顿了顿,用明显有些轻蔑的语气说道:“只可惜袁本初不在这里,他在北疆打过仗,杀过人,风中行过军,雪里吞过冰,可不是躲在要塞里,坐在火炉边,喝着酒,读读书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陈谌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张奂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刘修尖酸的言辞:“北中郎将,你就将并州的形势给诸君讲一下吧,虽说不能亲临战阵,但多少有些了解也是好的。”
“喏。”刘修转身向天子请示。天子点点头,示意蹇硕挂起地图。刘修指着地图,将并州的形势一一解说,特别强调了沿边各关的形势。他最后说,“如果说洛阳是大汉的心脏,那并州的崇山峻岭就是护在心脏前的肋骨。守不住并州,草原上的蛮胡就会一直杀到河东,饮马洛水,这样的事并不是危言耸听,我想诸位对本朝初年匈奴人多次入寇河东的事还有些印象。”
“并州失守,居高临下而取冀州,向北可以反击幽州,向南可以直取青徐,万里良田,皆成蛮胡纵马之地,诸位,你们也不能幸免啊。”
“这么说,要想守住并州,就只能在并州实行你的新政了?”袁隗点点头,摆出一副我支持你的表情。不料刘修却摇摇头,“我刚才说了,新政只是下策,谁也不能保证并州豪强会不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袁隗有些不安起来:“那你认为上策是什么?”
刘修微微一笑:“我觉得张角在济南所行的便是上策,抑豪强,均贫富,不仅可以集中大量的钱粮来支持北疆战事,而且可以解决流民问题。夫子有言,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只要诸位能以身作哲,安贫乐道,以德化万民,我想天下可定,大道可致。”
这天杀的竖子,要以不烂三寸舌杀遍天下豪强吗?袁隗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转向众人,那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再起来发言。
天子快意非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完全落了地。刘修都说了,这是不得已的下策,既然是下策,当然不能全面推广,只能将就着用一下,什么时候打败了鲜卑人,什么时候就取消这个政策。更让他高兴的是,刘修把袁隗的嘴堵得严严实实,我之所以实行这个下策,是因为你司徒无能,什么时候你能拿出钱来,我就什么时候取消这个政策。
袁隗能拿出这个钱吗?除非他愿意从自己开刀,并且愿意与天下的世家豪强为敌,就象张角做的那样。
他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天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朝堂上的众臣,一个个的看过去,最后落在袁隗的脸上,他歪了歪嘴角,带着几分挑衅的说道:“司徒,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袁隗干咳了一声:“臣以为,北中郎将能征善战,已经两次击败鲜卑人,如今边塞固若金汤,鲜卑人很难再有入侵之举,似宜改征为和,避免兴师动众,枉费钱粮。”
天子很意外:“改征为和,莫非你是想派谁去招抚不成?”
袁隗摇摇头:“陛下,臣只是建议北中郎将以守代攻,以减少钱粮的消耗,然后再徐思招抚之计。又或者速战速决,倾力一战,免得师老兵疲,徒劳无功。”
刘修听明白了,袁隗这是要走两个极端,要么你就别打了,要么你就立刻打,而且要打赢。他看了看天子,天子的脸色也非常诧异,他坐直了身子:“这个……北中郎将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打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袁隗微微一笑:“臣虽然不通战事,可是也听说过兵贵胜不贵久,数万大军消耗甚大,以目前的收入来看,朝廷实在是支撑不起啊。”
“可是速战速决……”天子有些心动的看看刘修,刘修一直强调现在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要想在短期内彻底击败鲜卑人却不可能,可是袁隗说得也有道理,朝廷的财政状况确实支撑不起经年累月的战事,如果能一战而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袁隗微笑着看向刘修:“北中郎将是少见的用兵天才,我想他一定有办法。”
刘修冷笑一声:“司徒大人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天才,想在短期内打败鲜卑人,我做不到。如果司徒大人能做到,我当然求之不得,立刻避位以让贤。”
袁隗哈哈一笑:“陛下,臣不通军事,不敢当此重任,不过,臣推荐一人,他都明于军事,久在沙场,必能完成此重任。”
刘修明白了袁隗的意思,这是想来抢果子了。可是我栽的树那么容易抢吗?
天子看看冷笑不语的刘修,又看看笑容满面的袁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是谁?”
袁隗沉默片刻,等所有人都凝神静听的时候,才轻轻的吐出两个人名:“扬州刺史臧旻。”
短暂的沉默之后,朝堂上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天子看看刘修,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临阵换将,事关重大,不可当作儿戏。下诏,着臧旻立即赶到洛阳,朕将与诸君并论之,再作决定。”
“陛下圣明。”袁隗得意的看了刘修一眼,高声唱道。支持他的那些人不甘落后,连忙出列附和,朝堂上一时“陛下圣明”此起彼伏。
刘修非常生气,他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不过他从天子的话音里听出了异样的味道,而且天子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如果贸然反对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因此他不动声色的转身向天子行礼:“陛下圣明。”
天子见刘修遭此重创还能保持冷静,没有当场发作,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冲着蹇硕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御座。他一走,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许多朝臣都围到袁隗身边,七嘴八舌的称赞他推荐的这人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张奂走到刘修面前,抚着花白的胡须,轻叹了一声:“德然,段公的身体可好?”
“先生身体不错。”刘修微笑着应道:“他在晋阳生活得很安稳。”
“他有福气啊。”张奂捶了捶腰:“我最近觉得太累了,精力有些不济,正准备告假呢。”
“大人要告假?”刘修这次是真的皱起了眉头。有张奂这样的名将做太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别看段颎打仗很强悍,但是他并不适合做太尉,他没有张奂这样的手段,也没有张奂的学问。在朝堂上说话要引经据典,什么都要有点根据,像他这样打滚撒泼的实属异类。
“是啊,老了,征战一生,也该怡养天年了。”张奂看了一眼正说得兴高采烈的袁隗等人,轻声说道:“德然呐,哪天有空,到寒舍来叙叙,我那两个犬子对你的书道颇为推崇呢。”
要换了平时,刘修听到这句话肯定很高兴,草圣张芝兄弟对他的书法很看重当然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可是现在他知道张奂说这句的重心并不在此,他有些话要私下里对他说。
“择日一定前往贵府拜见张公。”刘修心领神会的行了一礼。张奂笑笑,冲着走过来的袁隗欠身示意,举步离开了朝堂。
袁隗笑容满面的看着刘修,“德然,你不会以为我这是针对你吧?”
刘修笑了:“不,我正要感谢袁公,能有人镇守北疆,我才好回洛阳陪陪先生,抱抱女儿,再加把劲多生几个儿子。要不然就算是立下了功业,也没人继承啊。”
袁隗的脸顿时像被抽了一耳光,一阵红一阵白。
刘修也不理他,正要往外走,蹇硕迈着小碎片走了过来,冲着他一躬身,声音响亮的说道:“北中郎将请留步,陛下召你入宫,有话要对你说。”
袁隗和他身边的人正准备展开对刘修的攻击,听了这话,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刘修平静的向袁隗告了罪,跟着蹇硕离开正殿,拐了几个弯,来到宣明殿上。
天子正负着手在殿上来回踱着步,听到刘修的脚步声,他停住了,侧着身子,歪着头打量着刘修,看着他行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面前,才淡淡的说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