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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大半年,兴安伯府的真正主人再次归来,顿时让上上下下一片忙乱。
毕竟,徐良这一回来,事先并未曾和家里通过消息,徐勋尚且以为船仍在临清,下头金六柳安等等下人就更加不用说了。得知已故兴安伯夫人方氏的棺木已经停在了城外兴安伯祖坟外早就造好的灵房之中,金六更是觉得事情蹊跷,见过徐良退出之后,他就招手叫来了跟着回来的陶泓。
“我说陶泓小哥儿,老爷和少奶奶怎么会这么突然回来?”
陶泓犹豫地抿了抿嘴,随即就摇摇头说道:“这事情不好说,金六叔你就别为难我了。”
见这情形,金六虽说纳闷,可也不好再多问,没好气地横了陶泓一眼就下去安排行礼和此次跟着回来的人。直到外头一查看,他方才突然发现多了几个面目陌生的人,少不得亲自去盘问了几句,得知两个是徐良路上收留的家人,一个是大夫,还有七八个护卫,他突然想起少奶奶身边还有两个面生的仆妇,一时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这一路老爷少奶奶坐船北上,听说都是太太平平,可人多成这架势,莫非遭了什么事?
尽管打小就在江南地面上长大,初来京城时还不习惯北地的干冷的气候,但此次去了一趟南京,和祖母母亲重新团聚,还在家中小住了好些天,可如今再次回到京城,沈悦竟是有一种终于回家的安心感。此时此刻,她摩挲着刚刚铺好帐子被褥的床,竟是出神了好一阵子。
“小姐,听说咱们不在京城这些日子,姑爷都是让人收拾了铺盖在外头书房歇着,所以这屋子里才要现换帐子被褥。”如意送了一盏茶上来,又眉开眼笑地说道,“老爷太太他们送您启程的时候还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呢!要是让他们知道姑爷这般做派,咱们老爷又是那样的性子,哪里还会有那些担心……”
“回了一趟南京,你这些称呼全都乱七八糟的,还不赶紧改回来!”
沈悦没好气地瞪了如意一眼,见其好一阵子讪讪然,她就笑着说道:“爹和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刚知道,拿来说道有什么意思……有闲得发慌的功夫想这些事情,你还不如思量思量路上的事如何善后。毕竟咱们带的人多,万一有一个半个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回头大嘴巴张扬出去,那就麻烦了。前院自有爹爹,咱们带出去的丫头仆妇你记住一个个告诫了。这种事情不比其他,出了差错就不是责罚撵出去而已!”
“悦儿。”
听到门外传来徐良的声音,沈悦连忙示意如意出去,自己则是抿了抿刚刚在床上靠得有些松散的鬓发,后一步迎出门去。见徐良已经在居中的太师椅上坐下了,她上前行礼后就小道:“这一路坐船疲累,爹有什么事让人叫我过去就行了,怎么亲自过来了?”
“就这么两步路,我又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太爷,怎么会连路都走不动?”徐良笑着摆了摆手,见如意奉了茶上来,又蹑手蹑脚退下,他示意沈悦坐下,这才说道,“去军营报信的人已经回来了,皇上正好也去了那儿,都在忙正事,勋儿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等他回来再商量那事情,我就怕皇上再跟来,有什么首尾收拾起来来不及,正好他今天没带阿宝,我就让阿宝去灵济胡同西厂,带了一封信给和尚。”
想到船到张秋镇时的情景,沈悦一点都不觉得徐良急急忙忙要见慧通有什么不妥,蹙了蹙眉就说道:“爹是想让他去追查?”
“张秋镇虽热闹,可归根结底就是个镇子而已。若不是突然进水沉了的是钞关提督太监的一条船,咱们又正在相邻不远处,兴许这么点小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好在咱们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只说是咱们船上遭了贼,那边沉了的船上船老大和几个水手也嚷嚷着是有水鬼,咱们赶在官府追查之前就上了路,论理不会惊动太大。可王守仁突然被贬出了京城,还这么巧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碰到这种事,再加上此前送来的消息说是勋儿在京城遇刺……”
沈悦一下子咬紧了嘴唇。报信的人那时候说得轻巧,一口咬定是轻伤,可徐勋这人的性子她还有什么不清楚?天塌了都没事人似的,就是吃了多少苦头,也决计不会在她和公公面前露出来。而他们船到张秋镇竟然吴巧不巧地救了王守仁,天知道是事故,是水鬼凿船窃盗,还是另有蹊跷?
“爹,那王公子把从人都托付给咱们,从咱们那借来了两个人就上了路,这万一再遇到点什么不测……”
“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既然给咱们撞上了,倘若别人再纠缠不休,那就是愚蠢了。”徐良叹了一口气,随即就说道,“王家那两个人,我本想派个人去王侍郎府上说一声。是他们暂时收回去,还是等过后再派去贵州,咱们总不能替别人拿主意。可思来想去,勋儿和王守仁他父亲又不那么和睦,难道咱们能说他儿子在路上遭人追杀正好给我们救了,结果他还不肯停留,咱们只得悄悄换船,在临清停了几天知会官府捉贼,给他趁机南下打掩护,当然也是怕别人对咱们也不利?这样的巧合说出去平白启人疑窦,我便有些没辙了。”
沈悦这才明白徐良找自己是为了什么,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既如此,就借着咱们回京之际,往四处送一些南京带回来的土产和各色玩意吧。比如定国公府英国公府寿宁侯府这些勋贵,泾阳伯和其他那些军官,还有宫中相熟的那些公公,张大人等等,人人都捎带上,再请唐先生给翰林院的几位送上,这再送王家一份,也就不那么显眼了。王公子既然把那块手帕给了您,把这东西就送给他家少夫人,她一定会登门回访的。”
“唔,你这法子好,就如此吧!”
既然议定了,徐良便起身出了屋子,沈悦则是把如意叫了进来,得知其已经告诫过了那几个仆妇丫头,她就把刚刚和徐良商议好的宗旨吩咐了一遍,接着又叫了朱缨和两个留守的丫头来。众人按照单子一份一份预备,打点了十几份礼,又送到外院分派人去各家送。前头原本就是正忙的时候突然插进这么一件要紧赶着用人的事,自然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等到傍晚时分徐勋和朱厚照回来,一到西角门,眼尖的朱厚照就一眼瞧见东角门上有一辆车出去。
朱厚照立时好奇地问道:“这才刚回京城呢,就有客人来了?”
金六不想正好被这两位主儿撞上,有心想岔过去可当着皇帝的面,他犹豫老半天,终究还是陪笑道:“老爷和少奶奶从金陵回来,捎带了一些土产,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下午就一样样都收拾好了让人送到了各家去。这是王家少奶奶亲自来谢,少奶奶陪坐了好一会儿才送了人走。”
这下子换成徐勋诧异了:“王家,哪个王家?”
见朱厚照亦是满脸疑问,金六只得轻咳了一声道:“就是礼部右侍郎王家,从前和少爷交好的……”
朱厚照立时恍然大悟,当即轻哼了一声:“这王守仁的娘子倒是比王守仁还知恩图报,得了礼还知道上门道谢,不像他走了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想到徐勋遇刺的旧案小皇帝忍不住又往徐勋身上瞥了一眼,见其刚刚诧异过后,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这话说下去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不禁只能在自己心里生闷气。
这个王守仁,就不知道上个书认认错,他还是可以宽宏大量原谅人的,没见刘健谢迁韩文那些个,他也都放他们致仕了,王鏊还入了阁!这个牛脾气的家伙!
见朱厚照虎着脸走在前头,徐勋本想向金六问个究竟,可想想他留在京城,又不是知情者,于是索性就跟着小皇帝进去。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里头的徐良早就得到了信迎出门来,待要行礼却被朱厚照一把拉了起来。
“朕又不是别人,你还和朕来这套!”朱厚照熟络地捏了捏徐良那坚实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徐勋便笑道,“看到没有,什么时候你要是练出你爹这样结实的体格来,要想回回赢朕就差不多了,现在嘛,你要是再不上心好好操练本事,你迟早会被朕甩在后头!”
徐良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今天看完大比之后,朱厚照欺负徐勋伤才刚好不多久,坏心眼地拉人上马比赛骑射,结果徐勋以一箭之差惜败,小皇帝一直得意到现在。只是这天子的称赞让他也颇为得意,当即笑道:“皇上说的是,这小子练武原本就晚了,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就是个半吊子。”
“正是正是!”
被人一句话搔到了痒处,要不是眼下已经夜幕降临,朱厚照也不打算扫人家一家团聚的兴,否则他简直想立马拉着徐勋老是挂在嘴边老当益壮的老爹去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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