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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十四只六月。南京城皇城的后花园里,谊甲;二删“用好几位大明的重臣,李善长和冯国用在小亭里下棋,罗复仁、陈修、刘承志、宋思颜在另一处的谢台里品茗论诗,王侍尧、叶综温、薛祥、端复初在一处假山下争论什么,不过他们都还讲风度,虽然言辞有些犀利,却依然保持着笑意和姿态。唯独刘基一人坐在水池边垂钓,颇有一点”独钓寒江雪”的味道,只是现在是盛夏时机,雪花怕是怎么也看不到了。
这是刘浩然在皇城后花园里举行的一次小型聚会,有点另一个世界“家庭聚会”的味道,参加的人士不仅是大明重臣,也是朝政风云各派的领军人物。
“伯温先生,钓到鱼了吗?。刘浩然手里拿着一片西瓜,笑呵呵地在刘基身边坐下问道。
刘基躬了躬身。刘浩然在聚会之前就已经明言了,这次聚会不必讲君臣之礼,只是好友聚会,没有那么多礼节。这些重臣跟随刘浩然多年,他的脾气多少是知道的,于是怎么说便怎么遵循。
“陛下,臣这里的鱼都跑光了。”刘基微笑着答道。他们几个人对皇帝陛下突然举办这么一个新颖的聚会都是心知肚明。前些日子,皇帝陛下对朝野进行了一番“清洗”和调整,大家也没有什么话,毕竟江南学派是罪有应得,要是换上其他朝代的皇帝,只怕是早就血流成河,刘浩然这么做,就算是江南学派的几位大佬,心里也不得不说一句,的确是难得的仁君。
不过这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几天,他们就自动取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皇帝陛下虽然没有举起钢刀,但是软刀子却是异常地锋利。
朱子被请出了文庙。除了孔夫子这位先师,还多了三位先师,虽然其余两位是古儒大家,但是商鞍这个被历代儒家所鄙视的法家居然也当起先师来了,这无疑意味着,皇帝陛下不仅要拿理学开刀,还要扩大到整个儒学。尽管在皇帝陛下的强压下,以江南学派为首的反弹从表面上被压制下去了,但是暗地里的潮涌却是一浪接着一浪。不少儒学出身的官员开始对皇帝陛下的国策颇有意见,有了消极怠工的趋势,而各大学更是风云四起。尽管表面上支持皇帝陛下的新学和支持儒学的旧学势均力敌。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要讲底蕴和实力!传承上千年的儒家旧学岂是这二十几年冒出来的新学所能比拟的,就算是很激进的太平学派,他们的中坚力量,国试三甲和翰林院此前哪个不是从小读儒学书籍长大的?要是真的与儒学完全割裂,心中多少有反弹。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陛下邀请要臣和各派领军人物举行这么一次私人性质的聚会,恐怕已经有了和解之意。
刘浩然听了刘基的话。心里明白他话中深含的不满之意。除了一丝苦笑,刘浩然倒也没有其它想法,你这么打压还不许人家心里有怨言。怎么可能呢?刘浩然此前大动作就已经预料到会有反弹,但是在他想来,只要你不起来进行叛逆或者叛乱,一切都好说。俗话说,漫天要价、坐地还价,自己不把价码抬高一些,怎么有还价的余地呢?
“听说潜溪先生已经接受姚尚鲁先生的邀请,准备去鲁地济南讲学?。刘浩然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刘基心里一突。以他对身边这位陛下的了解,自然明白这话却不是什么不经意地闲问。心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禀陛下,而今江淅学子人心涣散,潜溪忧心于此,恰逢尚鲁先生邀请,便打算离开伤心地,我也赞同他去鲁地讲学,因为顺便也可以散散
。
刘基的话中向刘浩然坦白无误地说明了而今江淅地方的情况,这个。江南学派的大本营已经是人心涣散,中坚力量因为谋逆大案或被绳之以法,或被录夺仕途希望。剩下的江淅学子们也面临着选择,或继续坚持理学,但极有可能毫无前途,或改投风头正茂的永嘉学派,或有如锦前途。学子们读书最大的追求不就是学有致用吗?形势已经如此,不容他们不低头。所以现在江淅地区的学术界一片混乱,人人都担心与旧派江毒学派扯上关系。尤其是那些在大明工商大发展尝到甜头的大户世家们。宋谦回到家乡应该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因此想离开江淅,好好散散心,一舒心中的郁结。
“任何学术的诞生都有其历史性,我曾经听说理学当初诞生之时是因为前宋初年诸多文人对于五代的风气极其不满,是继魏晋儒家玄学化、隋唐佛道之学大行之道后的一种反思和反击。可以这么说,理学是当时华夏有抱负有思想的一群文人对现实社会问题以及外来佛教和本土道教文化挑战的一种积极回应,力求解决汉末以来华夏朝野中极为乒重的信仰危机和道德危机。”
听到刘浩然的这番话,刘基不由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心里开始思量起来,而刘浩然却继续说起来。
“其实每一家学说都有利有弊,如法家,以法定争止分,循名而责实,兴功惧暴,不法古。不循今,都有其实际的利处,而法自君出,实行独断,强国弱民,刑用于将过,名法却实于术势,在联看来都是不可取的
刘基眼睛不由一眯。心里有了数,而且他对陛,馏卜么会将商鞍请讲文庙凡经明了,皇帝陛下重法家夭下必“土都有数,而且大明这些年来一直朝着这方向在前进,法家代表能进文庙这是迟早的事,而为什么不将法家更出名的韩非子或者其他家请进文庙,皇帝陛下的这番话已经有了说明。法家中,商鞍重法,申不害重术。慎到重势,韩非子是法家集大成者,将法、术、势融合在一起。但是在皇帝陛下眼里,他可能只看重法家的法,至于术和势,恐怕是批判的多,吸收的少。
而且当初刘浩然将商鞍请进文庙,还引用了前宋王安石和司马光对其的评价“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这与其一直强调的官府立足于百姓民众的基础是诚信相似。
“理学,注重气节道德,自我调节和修养,强调发愤图强和个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是可取的,但是扼杀压制人的个人欲望和创造力,却是最不为联所能容。你知道江南学派败在哪里吗?。
“臣不知。”
“既知大势已改却无胆顺势,只知固守旧见不思进取;既知朝野之势在于争,却只知暗谋阴取不敢明争。如此理学已失其开派立世之精髓,无今日之灾也有明日之祸。伯温先生当与潜溪先生等同仁好生斟酌。”
“陛下,请容臣好好思量刘基默然许久才言道。
刘浩然离开水池,向亭走去,路上正好遇见王侍尧、叶综温、薛祥、端复初几个人在那里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停下脚步来询问几句。
原来他们在争议严守慎的《天演论》。《天演论》在不断被批判中也被不断地完善,而太平学派等新的学派也逐渐开始接受这一学说,但是对于大明主流学说而言,天演论还是一种很异端的学说,属于被批判的一类。
王侍尧、叶淡温虽然并不完全接受天演论,但是也受其影响,觉得其中有些说得还是有道理。但是薛样、端复初等人却是全盘否定,认为其是禽兽之学,对于治政修身毫无有用处。
刘浩然听完两派的见解之后,沉吟一会说道:“天演论言及弱肉强食,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会是弱肉强食?如为何是狼吃羊,而不是羊吃狼?”
众人不解,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刘浩然。
“在一个草原上,是狼多还是羊多?”
“回禀陛平,自然是狼少羊多
“对,狼繁殖延续后代没有羊快,而且羊只需有草必可生活,比起需要千辛万苦逐羊而食的狼而言要轻松百倍,所以羊群远多于狼群。既然如此,如果老天让这一切反过来,如狼与羊一般多,会如何?。
“回禀陛下,真要如此。狼会很快就吃完羊,最后它们没有东西吃,可能会自相残害,互以为食。”叶综温考虑一会答道。
“正是如此,如果草原上没有羊,只有狼又会如何?”
“回禀陛下,真如此般,羊群会逐渐壮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薛祥答道。
“不,彦祥你错了。狼群经常吃羊,最大的作用是让羊群的数量一直保持没有多大的增长。如果草原上没有狼,羊群今年是五千只,明年会是两万只,后年会是五万只,总有一天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羊群早晚会吃光草原上所有的草,没有草,羊群最终也会全部饿死
这些生物链互相制衡的道理在另一个世界是很明显的道理,但走到了这个时代却是一种很新颖的理论。
“诸位,这才是天演论的精髓。”刘浩然最后总结道,“我们总是看到天演论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残酷性,但是却没有想到为什么老天爷为如此残酷。老子曾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天地不仁才是真正的大仁,因为在它的眼里,世上万物都是一视同仁。而孟子也曾言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羊群没有狼群在四周逼迫窥视。让弱者被狼群吃掉,壮者继续繁衍,羊群又如何在寒风刺骨,极度恶劣的草原上生存?。
“当然了,我等人类与禽兽不同,当然不能行此残酷之法。
但是我们必须明白这自然法则,明白我们不思进取便可能为弱者,为强者所食,故而才有自强不息,不断进取。”
“臣等受教了。”王侍尧等人不由拱手道。尽管薛祥、端复初等人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但是却不可否认,皇帝陛下的这番言论给了他们很大的安示,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天演论这个“禽兽之说”。
离开王侍尧等人,刘浩然来到小亭,观看起李善长与冯国用两人的棋局。两人虽然看上去都是温文尔雅之人,但是实际上两人都是心思缜密,用计无所不用其极之人,所以整个棋局看上去还中平冲和,但仔细一看,实际上每一棋都饱含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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