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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徐文长见到这个女弟子,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骗吃骗喝那么长时间,也没真的悉心教导,考问了她一番功课,当然,作为青藤先生,又是女弟子,自然不会去考问五经这些,都是些诗词歌赋上头的学问,颜小姐作为痴呆文妇,那还是很合格的,徐文长就极满意,觉得自己这女弟子收的也还是不坏的。
这时候李如柏登门拜见老师”徐文长多年未见这个学生,瞧他如今长的高大,也颇为欢喜,让他坐下后就指着颜清薇道:“这个,便是你师妹了。”
“师兄,万福。”颜清薇盈盈行礼”李如柏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还礼,“师妹”有礼了。”
总之,这是人家徐文长一门的盛事”本不关远在苏州的乖官什么事儿的,可坏就坏在,青藤先生突然觉得,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啊!
当时,他眼珠子一转,就放声高歌,唱了一首采薇,这是诗经上头的,颜清薇学过,李如柏也学过,听老师唱了一半,忍不住就跟着附和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靠靠。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唱完这首采薇,徐文长黯然泪下,痴呆尖妇一辈子最敬重的,怕就是眼前这位老师了,赶紧走到他身边替他抚背。
这采薇最后的意思是说:想起我离家的时候,杨柳依依随风飘飞。如今我在归乡的途中,纷纷扬扬的雪huā漫天。路途泥泞步履艰难,饥渴交加满身疲惫。我的心是多么凄凉悲伤,满心的伤痛又有谁能体刽这首诗歌和他徐文长的身世背景,当真十分之贴切,他在北京被关了数年,几位好友一直替他奔走,后来大赦天下,他出了关,结识了俺答三娘子,三娘子敬重他,甚至对部下说,见到青藤先生便如见到吾父,又结识了宁远伯李成粱,李成粱钦佩他满腹才华,就郑重请他教导两个儿子。
可是,这些都不能掩盖他徐文长很是失败的一生,在大明,你天大的本事,哪怕你能把天戳出一个窟窿来,只要你没考上进士,那就不是正途子出身,任何一个进士及第的人,哪怕嘴上敬仰,可心里面未尝不说,不就是个连进士都没考上的穷酸么。
故此,徐文长悲从心来,他向来是以狂涎著称,视礼法如无物,顿时放声大哭,死了娘老子一般。
李如柏在徐文长跟前受学数年,自是知晓老师的脾气的,当下起身相劝,然后就说,父亲在北边也很挂念老师,不如,老师到北边散散心。
颜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就使劲儿瞪了这位师兄一眼,这个时代,是一个礼法的时代,故此他的弟子们,事实上就有了一层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哪怕徐文长本身是以狂涎出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李如柏被师妹一瞪眼,顿时干笑起来,他小时候记忆中老师便身子骨不太好,辽东虽然是他们李家的天下,可怎么说也都是苦寒之地,让老师再往那边跑,的确辛苦了。
好在,徐文长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随后就叫李如柏的字,李如柏字子贞,还是他给取的表字,“子贞啊!你如今要往苏州去,求娶天方妙手吴家,你可知道,这事儿,并不算容易……”
吴家虽然是马三宝公公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的,可百多年下来,落地生根,也是南直隶数得上号的大家族了,又有几位考平了举人,声势更旺,虽然吴家还没出过状元,可几个举人,在地方上来说,也算说得上话的了,何况吴家还是屈指可数的豪商之家,光是拿银子,也砸死人了。
李如柏私下撇嘴,心说谁知道吴家的那女人什么样子,难不成,还会比雪月儿更美么?
而徐文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以后,话头一转,“不过,你是我徐渭的弟子……”他说到这话的时候,胸膛一挺,虽然不过一个文弱书生,顿时就有一股子睥睨之气。在这个时代,连郑国丈那等见过土蛮汗的都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何况徐文长这等人,亲自在九边关外行走,结识了无数的部落首领,更是被一代女杰俺答三娘子奉为上宾,二百年未有敌手宁远伯亲自延请为两个最重视的儿子的老师,说是国之大才,绝不是夸张。
“我卖一卖这张老脸,在南直隶,还是有那么点儿分量的。”徐文长说到这儿,就转首对颜清薇道:“清薇,你是女子,有些话,你师兄到了苏州和那吴家不好说,你却无妨的,就难为你一次,随你师兄一同去苏州,帮衬他一帮衬。
”
颜清薇听了这话,顿时为难,怎么说她也是淅江第一名媛闺秀,虽然说和李如柏是师兄妹,但结伴去苏州,未免也有些不妥,可是,老师又是她最敬重的人物,她想了想,终究一咬贝齿,就对李如柏盈盈一礼,道:“师兄,清薇就要多蒙你费心了。”李如柏赶紧还礼,可实际上,对老师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的。他李家在关外呼风唤雨,作威作福习惯了,如今到南直隶,求娶l个商贾家的女子,却哪里肯相信,这事儿有办不妥的。
这么一来,颜清薇就被李如柏带去苏州,临离开山阴的时候,徐文长暗中把这个女弟子拉到一边,“清薇啊!你自小就拜了我为师,为师也惭愧,未曾仔细教你多少东西,不过,李如松李如柏兄弟却是为师我看着长大的,却是江南少见的好男儿,清薇,你是我徐文长的学生,就当不拘礼法,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可懂得为师的意思么?”
颜清薇当下大羞,这才明白了老师让她去苏州的真正含义,心中当即一跳,郑乖官那个影子顿时便从胸中蹦了出来,正所谓,视之如琳琅之玉,耀耀然不与众人同。
可是,一想到乖官那臭神气的嘴脸,她又生气起来,一时间,纠结不已,而徐文长瞧见她脸上表情,以为她到底等羞,就慈然一笑,对她道:“去罢!老师我身边无碍的,莫要挂念我。”
这时候李如柏手下亲兵带着马车而来,李如柏瞧老师和师妹说了会子话后满脸笑着过来,当下恭敬跪倒在地,“老师,如柏去了。”又请小师妹上了马车,这才坐了另外一辆马车,碌碌就往苏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