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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说着脱靴登阶入内,又怕沈默不习惯,道:“你不想脱就算了,我就是图个脚松缓。”
沈默呵呵一笑,也脱了官靴,踏上短廊入内。
进去房间,只见地上铺设十余块长方形草席,草席正中摆放一个大火盆,内中有火炭燃烧着。一个红泥小罐架放在火炭上,里面似乎在煮着什么东西,不时有热气冒出。
墙壁上挂着一幅工笔画的西湖图,留白处还有一首小诗道:‘昔年曾见此湖图,不信人间有此湖。今日打从湖上过,画工还欠费工夫。’落款竟然就是这位‘外藩九州岛松浦家小女。’
沈默不禁暗自想笑,看来这个东京媳妇的国学造诣,倒要比沈京强多了。
菜菜子走到墙角,把一张矮几端过来,放在火盆一端,再把原先叠放在火盆旁的方形布垫取下两个,放在矮几两边,请两人坐下,自己告声‘失陪一会儿’,便去隔壁忙活去了。
沈默盘腿坐在矮几边,嘴巴呶呶里面,小声道:“怎么勾搭上的?”
“日久生情呗。”沈京耸耸肩膀道:“再见到王直之前,我们先在松浦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家的小女儿,也就是菜菜子,十分仰慕大明,经常向我请教诗词歌赋,风土人情,”说着丢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道:“一来二去,就那个了呗。”
“东京男人虽然又臭又锉,脾气还暴躁,但女人是真不错。”沈京笑道:“就拿菜菜子来说,九州岛最美的女人,又是大名的女儿,在咱们大明相当于郡主了吧?可她对我是百依百顺,死心塌地,让我沾上了就狠不下心来。”
“然后就带回国了?”沈默似笑非笑的问道。话音未落,里间的拉门响了,松浦菜菜子改穿一袭大明的水田衣和一条素白多摺长裙,端着个托盘出来,趋行到两人面前,把托盘放在矮几上。
沈默见那盘中放著两个碗,一个小钵,一根用竹签编束成的竹刷。还有一枝小竹杓。只见她拿起小竹杓,打开小钵盖,从里面摇出几杓绿色的粉末,放在碗中。然后放好小钵和竹杓,拎起已经冒出热气的红泥小罐,倒点水在碗中,这才拿着竹刷,不住地在碗中刷着。
直到茶末已成黏稠状,她又取下红泥小罐,把开水注入碗中。便将茶碗奉上道:“叔叔请喝茶。”
沈默道声谢,问她道:“你的汉文很好,跟什么人学的?”
“从小就有老师教,”菜菜子恭声道:“老师是大明的秀才,因为得罪了权贵,到我们九州去避难,最后在我父亲府上做书办,同时教我们兄妹读书。”虽然沈默只是随口一问,她却回答的异常认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老没人和她说话给憋的。
沈京道:“你上些点心就先去歇息吧,我和兄弟有话要讲。”
菜菜子乖巧的应下,不一时又捧着一只建漆托盘,呈上八色细点,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等等,却都是苏式点心,跟东京没有半点关系。
菜菜子还抱歉的解释道:“九州的点心粗鄙不堪,恐怕您吃了不喜欢,所以还是请用苏式的吧。”
沈默请她不必在意,她便躬身施礼道:“有什么事情请随时叫我。”朝两人各行一礼,就退回了里间。
待菜菜子走了,沈京才道:“我真没想带她回国,你说我一个大明人,娶个倭、国娘们成何体统?”
“那怎么来了?”沈默看一眼杯里碧绿的茶水,轻啜一口,心说别说龙井,就是日照茶也比这个好喝。
“哎,回国前一天,我跟她都说明白了,她也没要死要活的,”沈京苦笑道:“结果第二天开船不久,她便从船舱里跑出来了。”说着有些郁闷道:“人家松浦家与王直是金不换的铁哥们,他们家的小郡主想要跑到王直的船上去一点都不难,结果就那么死乞白赖的跟我回来了,我也甩不掉,说实在的也不想甩,就这么拖到现在,过年都没敢回家。”
“其实没那么严重,”沈默,淡淡道:“又不是把你嫁到倭、国去,失不了国体,也没有言官会参奏你的。”大国沙文主义必然与大男子主义伴生,只允许本国男子占有外国女子,却不能容忍外国男子占有本国女子。
“我知道人家只会笑话我,却不会拿这个说事儿。”沈京抱头道:“可我爹那个死要面子的老古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这倒不能怨大伯。”沈默笑道:“换了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我都愁死了,你还笑,是不是兄弟啊。”沈京怒道:“还不帮我想想办法?”
“这个我也没办法,”沈默摇头道:“先这么着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接回去。”
“唉……”沈京愁眉苦脸道:“我还以为你肯定有办法呢。”
“我确实没办法,”沈默道:“但我得提醒你,这回你穿着七品官服回去,让乡亲们误以为你发达了,上门提亲的日渐增多。据说大伯正在物色人选,随时都会给你定亲,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了。”
“啊……”沈京道:“怎么都没跟我商量?”
“你每次露面都跟烧了尾巴似的,”沈默笑道:“让人怎么跟你商量?”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沈京搓几下手,又望向沈默道:“哦不,是你得帮我想个办法。”说着磕头作揖道:“我知道你是智多星,肯定会有办法的……”云云,沈默不答应,他就耍赖,没法子,只好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把沈京的事儿说完,沈默这才问道:“不是说那个毛海峰在你家住这么,他现在在哪?”
“青楼里,”沈京道:“那小子钱多人傻驴货大,是姐儿们的最爱,现在已然住在那儿了,明天一早我派人去叫回来。”
“那小子过的挺滋润啊?”捏一块点心,沈默细细品尝道:“还逛青楼,我还从没去过呢?”
“这还不简单,明儿我带你去,最好的姑娘,最好的服务……”沈京一下来了精神,唾沫横飞道:“保准你宾至如归。”
“打住,打住,”沈默笑骂一声道:“我问你毛海峰的境况呢。”
“他呀,胡总督对他礼遇有加,每天好酒好肉招待,还让我陪他去逛青楼。”沈京笑骂一声道:“公款嫖,牛吧?”
在这个年代,确实比较牛,但沈默却已经司空见惯了,笑道:“那毛海峰什么反应?”
“这人还是比较实在的,兴许是吃人家的嘴软,感觉不好意思,便向胡部堂表示希望能帮点忙。”沈京道:“可胡部堂却啥也不让他干,这家伙脸皮比较薄,竟把他急坏了,最近火气很大,时常宿嫖。”
“明天让他来见我。”沈默伸个懒腰道:“睡觉吧。”
“别急,我有问题,”沈京拦住他道:“光是你问我,我还没问过你呢。”
“你问吧。”沈默点点头,重新坐下道。
“那我就问了,”沈京笑嘻嘻问道:“北地的女子和咱们的江南女人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