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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父再度摇了摇头:
“牙尖嘴利……总会有人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总是这么想的话只会伤害到别人而已。”
道雪闻言黯然: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可能他曾经期望过将他从小樽带到京都的那个男人,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但是随之而来的只是一连串的失望。
无论道雪取得怎样的成绩,都没有得到过他的赞赏。
而道雪挨骂受罚的,他也从来没有为道雪说过一句话。
在他的眼里,道雪或许只是空气。连家里的佣人都会在道雪被罚禁食的时候塞上一个饭团,但是他却无动于衷。
或许对他来说,道雪不过是见证他一时冲动的耻辱证明吧?
道雪有时也会这么想。
或许真的是被诅咒了,道雪的人生至今仍未见到过冬天以外的景色。
生者、生者、路化冰河。人生没有四季,唯有寒冬的荒野。若不拭去那渗出的血泪,就会冻结成冰。
可是,如果前方永远是冰河,永远是寒冬的荒野,那么又为什么要拭去渗出的血泪,又为什么要前行呢?就算在原地冻结成冰,也不过是提前到达了死亡的终点而已。
“当然不是这样。不是有琉璃君吗?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站在道雪君身边的。”
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老神父打破了道雪用话语构筑出的墙壁。
道雪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是。”
老神父指的是早川琉璃,一个澄澈得宛如清晨林间的日光的少女,道雪的生活中唯一不请自来的访客。
初见早川琉璃是在某个冬日的午后。
从剑道场回来的道雪跨过鸭川,穿过京都市区,踩着刚刚积起的新雪回到家中。
经过走廊的时候,一个一身朴素衣装的正跪坐在榻榻米上朝着“父母”行礼。
少女的额头几乎贴到地上,腰弯得像是弓一样,行着代表最高敬意的跪礼。
“道雪,来得正好。过来跟琉璃打一下招呼。”
父亲的没有抑扬顿挫的话语传到道雪耳边,跟对待哥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少女侧过头来,露出清丽的脸庞和澄澈如同童话中妖精之泉的泉水般的双眸,脸上反射性般的装点起虚伪的笑容:
“你好,我是早川琉璃,请多指教。”
早川似乎是某个远房亲戚的姓氏,道雪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好像是谁家的女儿为了联姻嫁过去了,然后妇随夫姓。
“你好。”
道雪的面容冷漠依旧。
对于名为早川琉璃的少女,道雪几乎没有任何关心。
那个一下子就被道雪识破的虚伪的笑容,跟聚集在平家跟姬路家的小子附近的家伙很像。
弱者的生存姿态。
如果不依附谁就无法生存下去。在自己几乎无法为他人带来任何价值的时候,唯有言语和态度能够令对方顺心。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早川琉璃的身影开始无孔不入地渗入道雪的生活。
跟平家的小子打架的时候会帮忙架住劈来的木刀;被那个人训斥的时候会为道雪求情;暑假作业忘记做了的时候会给道雪抄;被罚禁食的时候也会偷偷地往道雪的包里面塞便当。
在道雪一个又一个紧急状况下接受琉璃的好意之后,道雪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一定有什么目的。
道雪这么想道。
她用那张招人喜爱的笑脸和殷勤的态度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在四周如鱼得水般地生活着。
早川琉璃知道自己是漂泊的无根草,如果不取悦于他人就无法生存下去。
同时她也清楚自己的外表、笑容和殷勤的态度能够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样的印象,自己的一举一动又会给别人什么样的感受。
像是解着精密的行为举止的计算公式一样,早川琉璃小心翼翼地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唯有道雪,永远近乎本能地觉得那个人很危险。
道雪永远不会那么做。
如果被平家的小子嘲笑了,就用木刀打他。如果被那个人责骂了,那就瞪回去。被罚禁食就被罚禁食,从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要折下道雪的双腿下跪,或者拉起道雪的脸皮强笑,道雪宁愿一天不吃饭。
说曹操曹操就到。
道雪看着远方微微跃动的身影和浅浅的一抹淡紫色,就知道早川琉璃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