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瀛洲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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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0
第一章
说起六朝的销金窟,莫过於各处会馆。馆中灯红酒绿,舞乐蹁跹,妖姬娈童令人心醉神迷。丝竹绕耳,佳人在怀之际,一掷千金的豪客比比皆是。不过对於一般平民来说,那些会馆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所在。因此在一些繁华的城市中,面向平民的玩乐场所应运而生,临安人最耳熟能详的就是瓦子。
瓦子又称瓦舍、瓦肆,内设不同的表演区,以棚为名,棚内设有用来表演的舞台,因四面围著栏杆得名勾栏,勾栏里通宵演出相扑、影戏、杂剧、傀儡、唱赚、踢弄、琴曲、戏法等各种节目。单临安一地,就有瓦子二十四处,单独只设一个勾栏的独勾栏瓦子还不计算在内。其中最大的北瓦有十三座勾栏,除了各色演出,更有看相、算卦、洗补衣物、酒水饮食、赌博……等等服务,比现代的娱乐城服务更加完善。
临安的瓦子通常以所在位置命名,便门瓦就位於临安城东南的便门之外。众人一进门,侍者便迎了上来,只不过见程宗扬带著两名兽蛮仆从,也不敢饶舌,只老老实实唱了个肥诺。
程宗扬报了张官人的名号,侍者道:贵客里边请!一边领著众人来到里面的牡丹棚。
瓦子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於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东侧一处大棚,便是牡丹棚。系著彩带的大门外有一张逍遥榜,上面贴著各色纸条,写著史书乔万卷,御前杂剧何宴清,作场相扑撞倒山、铁板踏,清唱诸宫调晴州碧云馆花如媚,说经长啸和尚……前面是演出的节目,後面是表演者的姓名。
牡丹棚中间有一座半人高的木台,四面围著栏杆,後面有个出口通向戏房,便是艺人表演的勾栏。程宗扬进来时正看到两条大汉在台上相扑,两人都是一身的短打扮,筋骨如铁,皮肤如铜,往台上一站,铁塔一般威风凛凛,单是这卖相就值几个铜铢。两人身手矫健,花巧又多,在台上你来我往演出诸般技艺,引得勾栏外一片喝彩声。
青面兽和金兀术看得牛瞪了出来,只见台上两人龙腾虎跃,忽然一个虎扑撞作一团。双方贴身相斗,险象环生,青面兽盯著两人的手脚,表情乍惊乍喜,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金兀术颈後血管呯呯直跳,倒有几分像是忍不住想跃跃欲试,让程宗扬赶紧把这俩牲口拉走,免得生出事来。
秦会之笑道:城里的相扑多是花架子,真要看相扑,还得到城外去。那边的地下相扑场不但有六朝击技高手,听说还有几名兽蛮相扑手。一场输赢可达数万银铢。
免了吧。要看相扑,我倒觉得女子相扑比较对胃口。程宗扬眉飞色舞地说道: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身上只有一根巴掌宽的布条,光溜溜在台上扭成一团,你拉我腿,我拧你屁股,那才过瘾。
金兀术不屑地哼了一声,吾……
闭嘴!程宗扬一声断喝,恨恨道:不解风情的家伙!你懂个鸟!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朝後扫了一眼。
林冲戴了一顶毡帽,打扮成闲汉的模样,袖著双手远远跟在後面——林教头实在不适合干盯梢的活,那身出众的气质,连自己这个菜鸟都瞒不过。
两侧的腰棚摆著桌椅,旁边还有几间精致的小阁。那侍者老实领著众人来到一间精阁,赔著小心道:此处便是张官人订的座子,贵客慢坐。
程宗扬丢给侍者一枚银铢,打发他离开,然後坐下来心不在焉地看著勾栏的表演。
秦会之熟络地碾碎茶饼,分茶、点茶,作足帮闲清客的工夫,一边道:在下方才说的生意,还请公子三思。
程宗扬倚在案上笑道:拿天下当生意做,你是想当吕不韦吗?
秦会之奇道:这位吕公是哪位先贤?
奇货可居你没听过?拿秦王当生意做的大商人,吕不韦吕相国。
秦会之思索良久,公子莫非记错了?秦国并无姓吕的相国。
吕不韦居然没有?难道是被赵鹿侯先下手干掉了?程宗扬只好苦笑,别人穿越都能当先哲,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自己连马後炮都能打瞎。
程宗扬一边看著勾栏,一边和秦会之闲聊,一手在桌下慢慢摸索著。
片刻後他把一只小小的竹筒收入袖中,然後往椅上一靠,学著临安人的样子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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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程宗扬刚看了三分之一就意识到自己拣到宝了。情报中详细列明了宋国参与江州之战的所有军队,除了上四军的捧日军和龙卫军,又新调用了虎翼军、胜捷军、静塞军、归圣军、广武军,合计五万余人,每一军的信息都详细到营指挥使一级,人数准确到个位。
这样的信息可谓是金不换,但更让程宗扬上心的是另外一段。那人在情报中透露:接连三场大败之後,宋国朝中一片哗然,连宋主都有退兵的意思,只有贾太师一意孤行,以辞位要挟,坚决出兵。从描述中看得出贾师宪如今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一旦宋军在江州失利,他便相位不保。情报中活灵活现地描述了朝中各位重臣包括宋主的反应,令人犹如目睹。
程宗扬把那张纸递给秦会之,你来看看,有意思吧。
秦会之一目十行地看过,然後道:得此人之助,江州如得数万雄师!
奸臣兄,你猜猜这人会是谁?
秦会之沉吟道:此人能接触到如此多的信息,多半是两府的书吏。不过他连宋主的言谈都能接触得多,那还有一个可能……
程宗扬与秦会之异口同声地说道:太监!
以岳鸟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完全有可能在宫里放几个太监当卧底。甚至有可能是童贯——那个历代唯一被封王的大太监。
程宗扬手指敲著桌面,半晌道:在明庆寺的祈福榜上给他发条信息,让他帮我查个人。
线人提供的情报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程宗扬不想乾坐著等他送情报来,把这样一个出色的线人浪费掉。但至於这个神秘人会不会帮忙,自己就说不准了。
然而只隔了一夜,第二天,自己要的信息都得到了相应的回答。详细程度远远超过自己想像。
假如不是所有信息都写在一条两指宽的纸条上,程宗扬会以为自己在看太尉府收藏的档案。那名线人提供的信息从林冲的家世列起,一直到他被借调到皇城司的全部经历无一疏漏。
一个太监有门路接触到两府的情报并不算难,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到军方的情报,恐怕不是一个太监能干到的。
秦会之拍案道:此人定是太尉府的书吏!
不一定吧。程宗扬指著纸条後面几句,二月十八,至吏部,取筠州官员各档,查常平仓失火原委。十九,请查客卿程某,三请得允。至明庆寺,与菜园僧晤……如果是太尉府的书吏,怎么可能连林教头调到皇城司之後的事也了如指掌?
皇城司,林清浦道:只有皇城司的人才有如此手段。
说得好!程宗扬大笑道:我也猜这人在皇城司!
秦会之微微一笑,家主一直刻意拉拢这名影月宗的高足,连星月湖线人的事也不瞒他。知道得越多,林清浦就越难以脱身,不过家主下这么大力气,也著实对得起他了。
秦会之想了想,又道:公子,林教头已经查到咱们头上。是不是该敲打他一下。
用不著。程宗扬笑道:咱们明天去拜访一个人,林教头要是还跟著就热闹了。
谁?
花和尚鲁智深。程宗扬笑道:既然遇见,於情於理,咱们都该拜访一下臧和尚的师兄。
秦会之提醒道:虽是一计,但林教头和鲁大师不过一面之交,未必有太深的交情。
这你就放心吧。程宗扬信心十足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虽然是刚认识,交情却不是一般的深厚。花和尚啊花和尚,你要替我作了挡箭牌,免得林教头整天吊靴鬼一样跟著我,我就请你吃狗肉!
秦会之和林清浦都笑了起来。
青面兽门也不敲地闯进来,主人,有人找你。
谁?
好像姓水……青面兽抓了抓脑袋,名字湿乎乎的……唔,乃是塔上那个漂亮美妞。
李师师!什么湿乎乎的!再乱说,扣羊!
青面兽抗议道:本来就是里面湿湿的!
哎呀,看不出啊,青面兽,你还是头青面淫,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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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小姐芳驾光临,有失远迎。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迎出来,礼数周全地说道:本来该小可去府上拜会,怎敢劳动师师小姐亲临?
当日程宗扬只给李师师留了一个雪隼团分舵的联络地点,没想到她会辗转找到自己。
我没有住在家里。
程宗扬一怔,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丫头跷家了?
我在姨娘家住。李师师轻声道:我不想回镖局。
程宗扬一阵失望,但看到她楚楚动人的风姿,心里那点失望立刻烟销云散。
李师师咬了咬嘴唇,我想出去走走。
程宗扬微笑道:义不容辞。
很平淡的四个字,却让李师师眼圈一红,险些堕下泪来。程宗扬就见不得这个,连忙道:我们去北瓦吧。我昨天去了便门瓦,里面什么都有,听说北瓦比便门瓦还热闹。
听到瓦舍勾栏那种去处,李师师略微皱了下眉,软语道:小瀛洲好么?
李师师口音是临安语调,本就软农可喜,再加上她娇美的容貌,让人兴不起半点反对的意思,只不过程宗扬从没听过这地方,一时接不上口。
秦会之解围道:小瀛洲在西湖湖心,有三潭印月的美景。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乾笑道:如此风雅的去处,我怎么会想不起来呢?会之,快叫两辆车。
不多时,两乘马车从院中驰出。李师师云英未嫁,虽然程宗扬很想和她同乘一车,大家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终究厚不下这个脸皮。
车内跟著的是敖润,薛延山的伤势这两日略显稳定,换了冯源去照应,他才抽身出来。有雪隼团在临安的分舵,打探到的消息更加详细。
李寅臣这人在江湖中名声并不好。敖润道:人是个精明人,只不过没什么骨气。这次威远镖局失镖蹊跷得很,本来有人劝过李总镖头别接,太尉府的生意不是好做的。但李总镖头一心想著巴结高衙内,一口应承下来。结果就出了事,几名镖师、趟子手一个都没回来。
程宗扬道:威远在临安不算什么有名的镖局,高衙内怎么想起来把那么一大笔财物交给他们呢?
敖润道:听说李寅臣为也攀上高太尉的关系,年前去太尉府送礼,不知道烧了谁的高香,竟然是高衙内亲自接待的。後来高衙内照顾威远镖局的生意,把这批货物交给威远镖局押运。
李寅臣是个软骨头,总不至於连李师师的娘也忍心看著唯一的女儿往火坑里跳吧?
程宗扬沉吟半晌,李总镖头的夫人是哪位?
李总镖头的夫人姓阮,也是武林中人,江湖上有个绰号叫*玉带,名声比李总镖头还大著几分。
是吗?
那是!*玉带阮女侠不但性情豪爽,而且听说生得貌美如花,当年嫁给李寅臣,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咽口水呢。敖润道:镖局失了镖,李总镖头顿时慌了神,四处求人,但听说是高衙内的货,谁都不敢出头。李总镖头几次带著重礼登门赔罪,都被太尉府的人赶了出去。
会之,你看呢?
秦会之道:属下以为,此事蹊跷之处甚多。
没错。怎么听都像是高衙内挖了个坑,让李总镖头往里面跳。程宗扬笑道:这个坑不小啊。李总镖头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敖润道:程头儿,我瞧著李镖头那闺女长得怪水灵,配程头儿正合适。
好让你去找月副队长?程宗扬玩笑道:老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敖润叫道:程头儿,你这可冤枉我了。月队长跟你天造地合,我老敖心服口服。有一个字是假的,我立马跳湖里变王八!
说得嘴响,你跳个我看看!
今儿不成,敖润一边大摇其头,一边说出理由,水太凉。改天暖和,我老敖跳个给大伙瞧瞧!
众人都笑了起来。程宗扬笑骂道:少来劲。然後摸著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事儿有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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