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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短短几日的牢狱生涯,韩敬翔内心的感觉却是恍如隔世一般。
从他得到消息奔去花楼换下了嫡兄韩敬棠,到他被身着捕快衣服的官差抓走,再到今日被证无罪当堂释放,又巧遇大赦天下的恩旨,一切都像梦一样。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遭离奇曲折的经历。
从他懂事起,人人都说他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虽托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却有幸得了太太的青眼。
五岁由父亲亲自为他开蒙后,他便被抱到了太太屋里养着。嫡母和父亲待他如嫡子一般亲和怜爱,吃穿用度从不少他一分一毫,读书习字也是嫡母为他请了教导嫡兄的一代名师大儒范奚川。
原先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把拥有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直到他九岁那年,一个偶然间的机会,看到大房的四姨娘曹氏被大伯母命人捆了手脚,强行灌下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然后血从曹氏腿间漫了开来……
那一天后他大病了四日,每日只睡在床上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哪怕嫡母请了陵康最好的大夫上门来给他诊治,也都叫不醒他。
大夫说他是惊了魂。
又请了道士上门,也说是惊了魂,得让人给他叫魂。
可嫡母和父亲都叫不醒他,嫡母果断把姨娘找了过来,让姨娘不停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
但姨娘叫了两天他也还是不醒。
父亲和嫡母急得到处找人想法子叫他。
他心底就是不愿意醒。
直到有一天,他的姨娘不知怎地,竟离奇地知道了他的心结所在,那日的事情他明明谁都没有说过的。
后来他想,或许是姨娘用心去打听了。
打听了他出事那天韩家内宅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中间找到了他的病根儿。
然后姨娘就俯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二太太是这家里不一样的当家太太,有二太太在没人能害了你,只要你好了,姨娘自然也会很好。
姨娘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不仔细去听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姨娘的声音又无孔不入,任他怎样屏蔽了四周的感应,还是能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再往后,他待嫡母就多了一层恭敬。
也是从那时起,他明白了,他所有的体面都是二太太给的,他和生母孙姨娘的性命也都系在嫡母的一念之间。
姨娘说的对,只要有嫡母在,就没有人能害得了他。
那么同样,只要嫡母愿意,他的姨娘就能够一生平安。
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姨娘一生平安。
于是在得到消息后,他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下意识地就飞快跑去了花楼。
他想的是,同样是二房子嗣,他可以出事,但嫡兄决不能出事!
嫡兄若是出事,嫡母难保不会一怒之下殃及姨娘和他。
如果他此时能保住嫡兄,嫡母过后自然会知道来龙去脉,即使到时万一救不了自己,便是看在他今日之举上,也会善待他姨娘的。
所以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即使嫡兄这一两年来,渐渐不喜欢再和他亲近。
他还是强行和嫡兄换了衣衫,让自己的书童砚青带嫡兄绕小道回韩家。
而他,留在了已经咽气多时的秀才旁边。
……
刚进牢中那两日,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
毕竟韩家是地方上的大族,嫡母和郡守府又有姻亲关系,嫡兄是被人陷害的,自己就更是无辜的了,人不是他杀的,这事总会水落石出。
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却始终不见有放他出去的迹象。
嫡母每日遣了人来给他送新鲜的饭菜,连换的衣裳也是一日不落,但任凭他怎样去问,来人都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的出狱期。
在心底某个角落,韩敬翔无法自欺欺人的想着:嫡母可能会放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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