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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钏儿娘呐呐的道:“太太,奴才今儿这事好像做得有些不妥,还请太太责罚。奴才一知道金钏儿跳井,整个人都懵了。”
王氏一口血憋在心里,她还能说什么?逼死了金钏儿,还要在这当口惩罚她娘,府里的人会怎样说她?老太太那里正等着她揪她的小辫子,她这回要不能把金钏儿一家子安抚好了,那老不死的还不知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于是只能柔声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呢,我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先把金钏儿弄起来是正经。”
早有婆子去通知了周瑞,他带了几个精壮的男子过来,王氏自然是不能见他们的,周瑞家的指挥着几个婆子抬了几扇屏风过来挡着,王氏并不说话,只隔着屏风,有什么事都小声交代了周瑞家的,再由她把事情吩咐下去。
王氏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金钏儿弄起来,然后她就可以回屋了,没想到事情却不像她预期的那样。下井的人一会儿捞上来一个银镯子,一会儿又捞上来几朵珠花,都是金钏儿的东西,看来金钏儿确实是投井了。
只是下去的人都说没有摸到尸体。
“怎么会没有呢?”玉钏儿娘呜咽着直哭。
旁边一个早就眼红金钏儿受宠的婆子嘀咕一句:“别不是跳了井,而是和人私奔了吧……”
“我跟你拼了!”玉钏儿娘听到她这一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嗷的一声冲过去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抓。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把将玉钏儿娘的头发扯下来好大一撮。不一会儿两人就扭打起来。
王氏见了脑壳都疼了,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们两个给扯开!”
几个在旁边看戏的婆子这才上前抱腰的抱腰,掰手的掰手,将两人分了开来。
玉钏儿娘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你都去了还有人要作践你啊……”
就在这时,井里忽然有了大叫一声:“水下面有个窟窿!”那人上来喊了一声,又憋了口气沉下去了。
众人焦急的等待,过了许久,那人才又冒出来,急促的呼吸,“不行,那窟窿太深了,而且好像还是活水,金钏儿姑娘怕是……”众人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金钏儿怕是落到那个窟窿里,被冲走了,那窟窿又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怕是找不到人了。
玉钏儿娘呆了一下,嘶声裂肺的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下怕是……怕是连个全尸也指望不上了啊……”
王氏心里发苦,这下可好,金钏儿死了,连个尸首也找不到,老太太那里还不知会怎样编排她呢。让众人都散了,只把玉钏儿一家带上回屋。
正在这时,薛姨妈领着宝钗过来了,王氏便让玉钏儿一家在偏房等着。
王氏屋里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姐妹,薛姨妈自然是要过来出出主意的,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个坏消息。薛姨妈道:“既然找不到,就给她立个衣冠冢,厚葬了她就是了。再给她老子娘多一些的抚恤金,玉钏儿不是在姐姐那里做个二等丫头么,提她起来做个一等的丫头也就是了。”
王氏叹道:“也只好如此了,金钏儿也服侍了我多年,总要让她去得安生。周瑞家的,你一会儿拿八十两银子给玉钏儿娘,再拿二十两银子去庙里给她做场功德。另外金钏儿原本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按月拿给玉钏儿领着。哎,这孩子怎么就这样想不通呢?”
薛宝钗道:“姨妈慈悲,您也不要太难过了。金钏儿是姨妈****的,依我看,她也不像是会赌气投井的人。多半是她在姨妈跟前当差拘束惯了,这一回去就撒欢似的疯玩,多半是在井边儿玩耍时不小心掉下去的。退一万步说,纵然是她气性大自己跳下去一心求死,那也就忒糊涂了,这么个糊涂人,也不值得姨妈为她可惜。”
王氏欣慰的看着宝钗,语气缓和了些:“宝丫头说得有理。”一边让人叫了玉钏儿一家子进来,温言道:“金钏儿服侍我多年,现在去了,我很心痛。这里有八十两银子,拿回去给她立个衣冠冢吧。我刚才已经吩咐周瑞家的再拿二十两银子去庙里给她做场功德,总要让她在下面过得安生。等金钏儿的丧事办完,玉钏儿就提上来做个一等的丫头,原本金钏儿每个月的月例也给玉钏儿拿着。”
之后又将外院儿一处油水比较丰足的管事的位置给了玉钏儿她哥,这一番安抚下来,玉钏儿一家的心气儿也慢慢平了,谢了恩就退下去准备金钏儿的丧事了。
玉钏儿一家子出去后,薛姨妈和宝钗从后面暖阁里出来,因王氏准备去给贾母回话,薛姨妈母女两个就告辞了。
其实薛姨妈母女两个躲到后面去也是白费功夫,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王氏的院子,她们两个进去出来的谁还不知道怎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暂不提王氏为了金钏儿的死破坏了她长期以来的慈悲脸孔有多么郁闷,只说宝玉自打听到金钏儿羞愤自尽,早已是五内俱伤,脑子里满是她往日的好来。从贾母屋里出来,就直着眼茫然的走着,猛然和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一看,竟然是他父亲贾政,宝玉历来见了他老子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当下倒抽一口气,垂着手站在一旁。
有贾珠珠玉在前,贾政自然看不惯宝玉这副被贾母和王氏宠坏的模样,此时见了他垂头丧气,满脸惆怅郁结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喝道:“好端端的,你做出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做甚?家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老太太和你娘把你宠的倒是越发不知足起来了。”
宝玉口齿在别人面前便有十分的伶俐,到了他老子跟前儿就连一分也不剩了,又加之为金钏儿的逝去而悲伤,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贾政越发气恼,正待要骂,忽有小厮过来禀报说简亲王府有人过来要见他。贾政听了心下疑惑,他们家素来和简亲王一支无甚交情,怎的忽然有简亲王府的人来见他?这事倒是有些蹊跷。
此时也无心教训宝玉,只喝走了他,又让人快快把简亲王府来人请进来。
那人也不客套,只说:“杂家奉王爷之命,有一事相求。”
贾政心里越发打鼓,只赔笑道:“王爷身份贵重,有什么事儿是办不了的?王爷有事吩咐,也是看得起奴才,请公公直言,只要奴才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那人冷笑道:“并不敢让贾大人为难,只需贾大人一句话的事儿。我们府里有一个名叫琪官儿的小旦,素日里最得王爷心意,只是有三五日不见踪影了。各处去找,倒是听到些线索,都说他近日与贵府上衔玉而生的那位公子走的颇近,故而请贾大人让令郎将琪官儿放回,也好让杂家好向王爷交差。”
贾政听了又惊又怒,他素来自命是圣人门生,家里便有几房姨娘也只是多去她们屋里几遭,所有的权力都在正妻手上,并不会行那宠妾灭妻的行为。除此之外,别说是养戏子了,就是花酒也不曾去喝过。此时听闻自己的儿子居然和一个戏子勾勾连连,哪有不生气的,急忙命人把宝玉找来。
见了宝玉,贾政劈头盖脸的一阵骂,然后说:“你个孽畜,不知好好读书上报朝廷,反而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是想祸及全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