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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这是好事,合该高高兴兴的。”
杉哥儿很倔强,吕妈妈拉他,他不肯起来,死命的抱着孟蔓羽的手臂不撒手。
他才两岁多大力气很小,吕妈妈自然可以和当初待他那般将他拎起来。只不过如今杉哥儿的身份不同于以往。老太太既然说要留他在身边,他可就不是一般的孩子那样可以随意对待。
吕妈妈不敢使大力气生怕拽疼了杉哥儿。杉哥儿依然紧紧抱着孟蔓羽不肯撒手。
老太太见状双目微沉,语气生冷的对孟蔓羽道:“你也起来吧。”
孟蔓羽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杉哥儿顺势也站了起来。
孟蔓羽推着男孩让他去老太太身边。杉哥儿明显满脸的不甘愿,不过还是在她的不住催促下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了老太太跟前后,他弱弱的唤了声“祖母”,慢慢跪到地上,将脸贴在了老太太膝上,神色十分背上。
老太太宽慰不已,暗叹着轻轻颔首:“不错。是个听话的孩子。”又赶紧扶了他起来,吩咐吕妈妈她们:“赶紧给孩子喝点热汤,再打点水给他擦擦手。”
徐氏暗恨着没敢多说什么。
何氏看了看自家婆母,忽地说道:“六奶奶平日里最是心性宽和的了。不若让六奶奶帮杉哥儿擦手吧,免得丫鬟们不仔细,伤了孩子的小手。”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郦南溪讶然道:“二奶奶这是说老太太管治不当么?又或者是说吕妈妈调.教的不好?不然怎的香蒲院里那么多丫鬟,竟是连个能给孩子洗手的都寻不出来了?”
何氏没料到郦南溪当即将了一军,扭头看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不过是说六奶奶更为仔细罢了,六奶奶却非要说是老太太管治不当吕妈妈教的不好。”
“是么。”郦南溪悠悠然道:“既然这样,我看二奶奶更为仔细妥当,不若二奶奶来帮忙给孩子净手罢。”
“都停住。”老太太揉了眉心说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就让西西给杉哥儿洗手罢。西西好歹仔细一些。”
这就是在明摆着说何氏不如郦南溪稳妥了。
何氏气狠了咬紧了牙,被旁边徐氏瞪了一下后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丫鬟捧了铜盆和布巾去到郦南溪的跟前,又看着吕妈妈将孩子送到了郦南溪的身边。
郦南溪倒是没什么。在她看来给小孩子洗手并不麻烦,左右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她就先试了试水温,发现刚好适中这便拉过孩子的小手浸了进去,给他轻轻洗着。
郦南溪的动作很轻柔。刚才何氏说的有一点倒是没错,孩子肌肤嫩需得小心着来。所以用布巾擦拭的时候郦南溪也是放轻了动作。
就在小手将要擦干的时候,突然,郦南溪的手心一阵刺痛。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杉哥儿一脸的无辜,眨着大眼睛,慢慢的收回了手。
郦南溪静静看着他片刻,忽地一皱眉,将手摊开来给大家看,“哎呀,杉哥儿的指甲可是有些长了需得剪一剪。这回好在是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手,若下一次划伤他自己的手可就不好了。”
她的手心偏外缘一些的地方,有个很深的红红的指甲印子。说是划伤,看着倒更像是掐的。
杉哥儿最一瘪抹着眼睛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徐氏在旁讥道:“你哪会故意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并不太好使,离得那么远也没看清,听了徐氏的话后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徐氏没有多言,倒是旁边的五奶奶吴氏惊呼道:“六奶奶这手被谁掐的?好生深的爪印子啊。”
重老太太就将郦南溪唤到跟前看了看,说道:“孩子小,以前没教导好有些鲁莽,你多担待着些。”又让杉哥儿给郦南溪道歉。
杉哥儿哭着抽泣道:“我不是故意的,求六奶奶饶了我吧。”
“听着可真让人心疼。”梁氏在旁凉凉的道:“六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
郦南溪微笑道:“我没打算和你计较。不过杉哥儿力气这么大,往后我可得小心着些才好。”
她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这话,大家就当她是在开玩笑,互相打趣了几句就将此事揭过去了。
到了腊月,日子一天天愈发寒冷。临近年关,家家都是喜气洋洋,准备着各种年货。
郦南溪已经怀了两个多月,虽然还不显怀,但是孕期反应已经有些重了。好在平日里她只在自己院子里吃东西,旁人倒也瞧不出什么。
这日老太太一早就让人传话过来,说是重二老爷新弄到了一些螃蟹,请了大家去吃。
郦南溪自然也去了。
虽然老太太是因了螃蟹而请了大家过去吃饭,但实际上螃蟹是小,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想要大家聚聚才是真。
她体质偏寒的事情两房人都是知道的。就算不提有孕一事,单单只说她身子不适合吃螃蟹,老太太她们就也不会逼了她非吃不可。到时候避开此物专吃旁的即可。
郦南溪因着倦怠起身比较晚,到香蒲院的时候比起怕盎然来就显得已经有些晚了。这回老太太因着去看螃蟹了,并不在屋里。吕妈妈她们也跟了去。旁的丫鬟婆子都在帮忙准备今天中午家宴的事情,廊下就只有几个小丫鬟百无聊赖的守着,不时打个哈欠。
郦南溪就让金盏她们留在屋外,她独自一人进了屋。
令她意外的是,屋里竟然还有人。
杉哥儿。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本来就很疼爱晚辈。虽说杉哥儿是半途才来的重家,但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教养孩子了。自打前些时候她收了杉哥儿在身边养着就疼爱得紧,这孩子渐渐就在香蒲院中横行无阻了。
因此如今看到杉哥儿在屋里,郦南溪虽意外却不惊奇。
因着上一次的关系,郦南溪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她自顾自的到了旁边坐下,并不理会他。
但杉哥儿见郦南溪进屋显地非常的惊讶。他本来是坐在太师椅上趴在桌子边的,看到郦南溪后赶忙溜下了椅子,警惕的看着她。
郦南溪下意识的就朝他刚才趴着的地方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里放了一盘刚蒸好的蟹。旁边有个碗。站起身来瞧了一眼,便可见碗中有热水冒着微微的热气,水中搁了个更小些的碗,小碗中放了一点点刚剔好的蟹肉。想必是剔出蟹肉后怕冷掉,所以用热水温着。
这是老太太的习惯。
郦南溪只随意的瞧了瞧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朝外看去。
杉哥儿却在此时重重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虽然他没有吐出什么来,但那个啐了一下的不屑样子是十分明显的。
即便孩子这个时候是爱模仿爱学的年纪,郦南溪依然从他那里看到了明显的敌意。思及上一回的情形,她心下了然,杉哥儿这样大的动作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的。
郦南溪懒得搭理他,冷冷瞥了眼就收回视线。
谁知杉哥儿又重重的“呸”了一声。依然是只有声音,没有什么唾沫或者是口水落到地上。
郦南溪被吵到厌烦,拧眉说道:“你这是做给谁看?”想想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傻了,就她在屋里,不就是做给她看的么。于是转而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杉哥儿年纪不大,认真说话的时候口齿却颇伶俐:“我娘讨厌你。我也讨厌你。”
郦南溪怔然。继而笑了。
杉哥儿口中的娘,想必是那个孟蔓羽,而非徐氏。
只不过孟蔓羽为什么讨厌她,她是不明白的。
郦南溪侧首望向窗外,任由他怎么闹出各种动静都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有人笑谈着往这边行来。正是老太太带着两房的女眷们往这里走。
吴氏显然今日心情不错,一看到郦南溪就当先高声道:“六奶奶可是来晚了。刚才我们亲眼看着厨娘收拾那些生螃蟹又一个个下了锅的。”
“可不是。”蒋氏在旁道:“我们都当先挑了喜欢的,一个个分开让她们做。”
“是的。”徐氏笑眯眯的横了旁边的孟蔓羽一眼,“就想瞧瞧那些活物待到上桌的时候和活蹦乱跳刚选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孟蔓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垂眉敛目的在旁边,慢慢走到了杉哥儿的旁边。
老太太说道:“川哥儿媳妇也不必着紧,我专门给你选了个最大的,等下你吃吃看新鲜不。”
“不用。还是祖母用吧。”郦南溪忙道:“我身子偏寒,如今天冷,不准备吃这些东西了。”
老太太这就点了点头。
忽然旁边传来了稚嫩的男童声音:“她能吃。她吃了好多。”他指了指那个碗,“我的被她吃了。”
郦南溪这才知道那小碗里的蟹肉原本是不只这些的。而且,那个小碗里的蟹肉原不是老太太要的,而是老太太让人给杉哥儿准备的。
郦南溪被杉哥儿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问道:“我一个大人,犯得着去抢这个东西吃?莫要随意冤枉我才是。”
“就是你。”杉哥儿开始哭了,抹着眼泪说道:“你本来没吃。我说是我的你才吃,说要尝尝。”
他年纪还小,说话磕磕巴巴并不能完全成语句。
但正是因为他小,所谓童言无忌,故而很多大人下意识的不管信不信都朝着郦南溪这边看来。
吴氏冷笑道:“尝尝?沾了你口水的东西六奶奶不觉得恶心?”
孟蔓羽在旁身子晃了晃,低声道:“六奶奶,虽然上次杉哥儿不小心冲撞了您不小心弄伤了您的手,您也不必如此。”
郦南溪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笑了。她慢慢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孟蔓羽,“原来我还觉得或许是不小心。如今看来,却也不一定?”
重老太太拧眉道:“杉哥儿很听话。”
“他听您的话却不一定听我的。”郦南溪笑道:“不然上次他为什么要抓伤我。”
这话倒是真的。
重老太太再怎么样也知道上回郦南溪那手是个掐痕。像是杉哥儿那么小的孩子,需要使了很大的力气方才能够成事。
想到郦南溪的为人,重老太太扭头对杉哥儿道:“还不快给六奶奶道歉!”
杉哥儿不肯哭着坐到了地上,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重老太太看着心疼,有些为难的望向了郦南溪,“这事儿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说罢,她拍了拍郦南溪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他还小,莫要和他计较了。”
郦南溪忽地有些失望。
当初老太太知道了三爷的真正死因时,是怎么想的?
哦,她或许想着,二太太操持家务不容易,国公爷位高权重,莫要和个妇人计较了。
“我体质偏寒吃不得螃蟹,”郦南溪看着老太太,一字字的道,“我想老太太应该是知道的。”
“可听说六奶奶前些时候也吃过不少啊。”何氏哼道:“莫不是那时候吃得,这个时候吃不得?”
徐氏一听这话,不由得拔高声音叫道:“没事别乱说话!”
若是平常何氏和郦南溪呛声,她是拍手称快的。可她正烦着孟蔓羽和那死小孩呢,何氏这个时候对着郦南溪,岂不是就帮了那讨人厌的母子俩?
果不其然。孟蔓羽闻言在旁落了泪,“二奶奶心善,多谢二奶奶。六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您是不会去吃那些东西的,而且您也不屑于去吃它。可杉哥儿他、他也不是会撒谎的……”
“你得了吧。六奶奶那时候吃,天儿还热着。如今天寒地冻的,她又抗不得这种寒气,自然要少吃寒凉的东西。”徐氏看着孟蔓羽那娇娇弱弱的样子就闹心,说道:“六奶奶稀罕这点儿蟹肉?恐怕你是不知道国公爷有多少银子多少铺子罢?”
她狠狠的剜了孟蔓羽一眼,恨声道:“你看着咱们老爷银子多就非要贴了他跟着他。告诉你,老爷的银子和国公爷的比起来,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孟蔓羽哭得更为伤心了。
杉哥儿握着孟蔓羽的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郦南溪道:“东西就是她吃的。就是她吃的。你们都不信我,因为我是个野种。”
重老太太呵斥道:“什么野种不野种的,这种话谁告诉你的!”
“就是她们。”杉哥儿指了徐氏,指了何氏,“她们说我是野种。六奶奶也说,还吃我东西。”
他哭起来的时候说话犹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让人听了不由得就会心软。
郦南溪望着这个模样乖巧长相可人的小男孩,莞尔道:“杉哥儿一口咬定是我吃了你的蟹肉?”
杉哥儿哭得更厉害了。
郦南溪又问孟蔓羽:“你说杉哥儿断然不会说谎?”
孟蔓羽跪下对着老太太说道:“是。我相信杉哥儿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啊!”
“好!”
郦南溪望向信誓旦旦的孟蔓羽,笑意更深了些,“若我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不会去吃蟹肉,你可愿披荆十尺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