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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一下子喷溅出来二尺多高。
恶鬼的笑声,就像被割了脖子的鸡鸣般戛然而止。伤在这等要害,成年男子也禁受不住,何况一个小小女童?
众人大惊失色之际,女童的七窍突然冒出来黑烟,飞快向外逃逸——这具肉身既然已死,识海也就关闭,恶鬼当然只有被驱逐出来一途。
朝云宗其他弟子虽为这变故所惊,见着目标也就自然追袭过去,将它拿下,最后经由这恶鬼之口,果然寻到了被它藏起来准备吃掉的数十名童子——这些孩子,大半都还活着。
可是这件差事办完回山的路上,郝虎就觉出师兄弟望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变得既陌生、又憎恶。
以往,他们只有看待妖怪和敌人才会这般。
回山之后,他的预感很快成真:师门对本次驱鬼任务的结果出来了,其他师兄弟均得了奖励,只有他,被罚到思过崖面壁五年。理由当然是:
滥杀无辜。
听到这消息时,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木杯,却还得拉住愤怒的二虎,后者差点儿冲出去质问师门。
郝虎没被怒火冲昏头脑,这时还清楚地记得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不过是两个孤儿,抗争不过师门中的元老。
郝虎说到这里,哑声道:“小闲姐,我有什么错!再耽误几个时辰,被恶鬼藏起来的童子必死无疑。师门那些懦弱无能的软蛋,只能围着被附身的女童束手无措,回来倒得了奖励。可我杀一人就能救数十人,却要被罚面壁五年!我做错了么!”
这道题,果真难以抉择。宁小闲静静地望着他,不置可否,只问他:“然后呢?”在危急关头,是救下一人,还是为了多数而牺牲少数?这从来都是考验人类良知的终极议题,也从来没有人给出过标准答案。这个少年随心性行事,她又怎能责备他?其实这事情发生在任何宗派,顶多都是一顿训斥了事。只有在朝云宗,才会被这样郑而重之地处理。
郝虎先领了戒律长老的好一顿训诫,随后就去了思过崖,准备在那里渡过漫长的五年。
朝云宗戒律严森,每隔两、三个月都会有犯戒的弟子上思过崖悔过,郝虎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按理说那个地方前前后后至少有数千人呆过,是个除了长年寒风积雪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山崖,可是郝虎这回上去,居然就在山崖的岩壁上捡着一件宝物。
这是一株鸡蛋大小的银色圆球,就嵌在岩壁的缝隙里,从他盘膝所坐的位置,只消一回头就看到了。圆球甫一入手,他心中就有亲切感油然而生,似乎这东西天生就与他相契相合,并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东西的名字:天闇球。这是一件辅助防御性的法宝,可以化作银雾覆盖在主人身上,隔绝外界的伤害。
他听师傅说过,能与主人心灵相通的法器都有器灵,是品阶很高的宝物。不过遗憾的是思过崖上还有别人,所以他将宝物收入囊中的姿势也被人瞧见,随后上报到门派去了。
思过崖里居然出现了宝物,朝云宗当然要收上来看一看,因此就派了凌天扬的三弟子、也就是郝虎的师兄前去收取。
郝虎原本也是打算乖乖交出来的,毕竟弟弟也在这个门派中修行,他为手足考虑,也不想兄弟俩日后一起被人穿小鞋。不过在移交宝物的时候,居然又出了差池:
这只天闇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认他为主了,这回师兄要从他手上取走,宝物当然不干。每个器灵都有自己的脾气,这枚银球居然尤其暴躁,在师兄强行要从郝虎掌中剥走球体时突然暴走,化作银雾将师兄一下笼罩其中。
郝虎知道不好,却没用过这件宝物,手忙脚乱了十几息才终于将它收回。结果这宝物本是攻防一体,威力又太大,等到银雾散开时,师兄已经断气,并且连身体当中的每一丝生机都被破坏殆尽,只有元神堪堪逃了出来,日后只能投胎重生或者等待夺舍的机会了。
这件事,立刻在宗内引起轩然大波。
郝虎杀掉幼童,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已经被宗内长老认定为“性情残毒”,需要戒磨之;紧接着他又杀掉了同峰的师兄,虽然他也辩解是银球自行护主所致,但谁又会相信他的说辞?
残害同门,这罪名无论在哪个宗派都是第一等的大罪,最常见的作法就是要以命抵命。不过朝云宗对待人命甚是仁厚,长老们争吵了几日的结果是不取他性命,却要将郝虎收回修为、逐出门墙,勒令他此生再不得再踏入朝云宗的山门!
宁小闲听到这里,面色大变,厉声道:“他们收回你的修为了?”柳眉倒竖,伸手要去扣他脉门查验修为。“收回修为”这四字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将人震碎筋脉、丹田,变作如同哨子原来那般模样的废人。她护犊得紧,郝虎要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必要治好,并且朝云宗那里也要去讨个说法来。
长天却早一步抓住她的小手,阴沉道:“他方才还救了人。”这臭丫头,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去抓另一个男人的手?想到这里,他的铁掌都不由得一紧,直到她“啊”地轻唤出声,黛眉颦蹙,他这才缓缓松开,“莫胡来!”
郝虎摇了摇头:“师傅相信我的说法,只是他也无法左右长老们的决定,因此在最后决议出炉之前先借故发作一通,将我直接丢出了朝云宗。”他苦笑一声,“我这一路北上、东躲西藏,大半也是为了躲避同门的追缉!”
宁小闲怜悯地望着他,温声道:“你何时被逐出来的?”
“今年元月。”
也就是过年时候,这小家伙却一个人孤身在外流浪。“然后去了哪里?”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个月,为要躲避朝云宗的追捕。后来南赡部洲中部的战火也往东蔓延,我为图个清静,就往海边来了。”他指了指前方小女孩的茅草屋,“她住得离丛林最近,甚是清静,因此我来到这个地方的头两天就借住在她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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