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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长天使剑。
她看过许多高人出剑,朝云宗掌门白擎的孤华冷傲、南宫真的浩荡由心、金无患的滴水不漏,乃至阴九幽出手时的化繁至简。可是没有人的出手能像长天,那样一剑划落之后,鸿蒙破开、天地无光。
不过是一剑之威,却似要斩尽一切,如此霸道、如此快意、如此藐视众生!
“吱嘎”一声锐响。
她瞪圆了眼,一瞬不瞬,果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此剑过后,坚固得几乎胜过了一切的缚龙索,终于抵不过神剑之威,被晦涩地一剖两半。这个过程在她眼中,清晰完整得如同慢动作一般,她要牢记心间,慢慢回味。
至此,长天束缚尽去,神通皆复!
她的心中,顿时泛起无穷无尽的喜悦,这感觉是那般饱满得几近涨痛,似乎下一秒就会溢出来。她想得意地对今后遇上的每个人说,她是好生庆幸、好生欢喜,好生……快活。
她喜欢的这个人,是不折不扣、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本就该纵横三界之内、遨游于天地之间,而不是困守在这方寸之地,日夜承受神力被汲、身体被拘的屈辱和痛苦。
她终于完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长天,你自由了。
我好生欢喜。你呢,你可是也同样欢喜?
神魔狱中,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这座大狱是依靠长天的神力才能够运转的,如今他既已挣脱了缚龙索,神魔狱自然就被迫关闭了。
言先生所说的“有得必有失,权衡得量”,宁羽卦象中得出的“黯然销魂”和“得偿所愿”,她终于明白了其中深意。
值得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心甘情愿。
就算重来一次,她也绝不后悔。
在这片安全而宁静的黑暗中,她微笑着,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
奉天府中。
夜色已深,汨罗取过了一封新的战报正在批阅。最近北方宗派的进攻越发凶蛮起来,每往南部推移一百米,都简直是用人命填出来的距离。他明白原因何在,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案。镇在北方的白虎又是活了好几万年的老怪物,油盐不进,要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裹挟着寒意的晚风推窗而入,掀动他的长袍,宽阔的袖口往后卷起,露出了缠在手腕上的红线。
那上头,系着一枚小小的兽牙。
大风吹得连室内的檀香几乎散去,汨罗没来由地一个恍惚。他正在笔走龙蛇,这微一停顿,毫尖上的墨汁就滴到了纸笺上。
他伸手抚着心口位置,这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难耐的疼痛,像是被银针深深刺入。耳畔有个声音正在浅浅而笑、低低呢喃,似是有人正与他轻声告别。
他却由衷地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不舍。这是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陌生情感,是自从母亲离世之后,他就再也体验不到的感触。
发生了什么事?汨罗方自蹙眉,门上却传来了剥啄之声。
进来的是他最亲厚的大总管,这位老人躬下身,低声道:“中京发来了加急情报。金家大小姐已死,金掌门已赶到中京调查爱女死因。”
汨罗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大总管又道:“我们特地留出了浩宇阁的天字房留待隐流的宁小闲长老入住,但她婉言谢绝。”
汨罗听到她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接着就是一抿:“这是要跟我避嫌么?”
大总管没有接话,只是接着道:“金掌门抵达中京三个时辰之后,就去找了宁小闲长老。两人谈话内容暂不清楚,但是金掌门走出客栈大门时面色不愉,想来二人不欢而散。”
汨罗皱起长眉道:“金无患找她作什么?”
“有人见到,金满意前一日也去客栈找过她。”
汨罗顿时作色道:“什么!既如此,对金满意的行动为何不推迟几日?”话音刚落,他就晓得自己说错了,果然大总管微微一愕,面上有不豫之色。金无患还未赶到中京时,的确是杀掉金满意的最好时机。这计划是他亲自布置,容不得一点差错,他的手下又怎敢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可是以金无患的奸狡,恐怕一下子就怀疑到她身上去了,否则为什么要登门去问?嗯,既是如此,恐怕这老家伙连他也一并怀疑在内了,这一下倒是被这老家伙误打误撞地蒙对了。
为了这次暗杀,他特地远离了中京,连白玉京发卖会都未去参加,结果就因为金满意突然找上宁小闲而出了纰漏。当时,这个女人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吩咐下去,按原定计划行事,明日一早我即要启程前往中京。”未婚妻意外身亡,他这准丈夫当然要去事发地点,表示一下悲恸的心情,顺便巩固一下奉天府和济世楼的关系。只是经过这个意外,恐怕金无患心中会如何计较,那就成未知之数了。
屋外的冷风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蚀室内的温暖。他缓缓走到窗边,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他总有糟糕的预感,再联想到方才无来由的心血来潮,这一趟中京之行恐怕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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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当中,柴火正烧得毕剥作响,将这一室烘得温暖如春。
她说得没错,这个叫做“壁炉”的玩意儿的确会让他在书房里也呆得很有趣。皇甫铭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书卷扔到矮几上。纸页簌簌翻了过来,露出了书名:《战策论》。
一个仆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暖盒进来,将盒子搁在书桌上,才打开盖子往外取东西:“小少爷,这是老太君吩咐厨房给您留的金糕卷和酒酿圆子!”
“搁着吧。”他不耐烦道。到底是哪个嘴碎的家伙跟老太君说他最近喜欢甜食和汤水,结果老人家总让厨房捧这些让人甜掉大牙的东西给他吃!若让他找出这人,非要把半个月份的甜食一并塞进他嘴里。
困了,看完这一卷就睡罢,爹爹安排的功课也太多了。此时此地,他本应该在中京参加白玉京发卖会才对,顺便还能看看她……他心中微微一暖,随即不满地闭眼撇嘴,正要叫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书桌方向却传来一个轻微的动静:“噼啪”!
满室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那送点心的仆人才抖着嗓子道:“小少爷,这,这副算盘里,有几枚珠子碎了……”小少爷最近上算学课都用这副算盘,平时坐在书桌前也喜欢拨弄象牙珠子听听脆响,听着听着就不知道想起什么好事,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这下算珠坏了,他……
什么!皇甫铭突然瞪大了眼,“虎”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桌旁。
那副精致的算盘里头,果然有两颗原本浑圆的珠子裂成两半。
他的脸色一下子转为铁青,转头紧紧盯住那仆人,缓缓道:“下贱东西,你动了它?你居然敢弄坏它!”
他原本是金童子一般可爱的面貌,然而一发怒就有狂暴的煞气透体而出,压迫得这房内所有人呼吸困难。仆人才结结巴巴地分辨了句“小,小人……不敢”,暴怒的皇甫铭已经一脚踢在他胸口!
这倒霉鬼不过是一介凡人,当即被踢得横飞出三丈之外,“砰”地一下重重地撞到了檀木书架上,落下来时,人已经昏迷不醒。书架上的书簌簌落下,砸得他额角鲜血长流,眼见得非死即伤。
书房内原本还有三个婢女,见状吓得立刻跪伏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喘出。
皇甫铭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桌上的象牙算盘仔细检查,幸好只落了两颗珠子,其他的俱还完好。
其实他心底也知道,这算珠破裂,与男仆应该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算盘是她送的,呃,其实应该说是他从她那里明抢来的,他还记得那一日翻看小楼余烬的情景。不过联想到她出发前,他就已是心绪不宁,现在算珠又突然碎裂,真不像是好兆头啊。
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他转了转眼珠子,突然自顾自拉开了大门,一步踏了出去。
这大半夜的,小少爷要去哪里?几个婢女急急跟出,门外只有两个守门的仆佣在寒风中抖得像瘟鸡一样,待得细问,才知道小少爷一出来就用上了神通,跃上屋顶飞走了。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让皇甫小少爷在自己家里也动用神通高来高去地。机灵一些儿的婢女就急急打发人,去找镜海王汇报了。
大司承典青岳已经歇下了。
人近暮年,总是睡得特别早,尤其在这种雪夜里搂着年轻又温暖的女人安生地睡上一觉,对很多人来说更是无上享受。这个时候却有人在他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唤道:“典叔,典叔,可曾睡了?”
这小祖宗换玩法了?竟然半夜三更来折磨人。大司承自然认得这个声音,忍不住苦笑,侍寝的小妾赶紧给他披上衣服,随后斟上暖炉上一直细细焙着的杏仁露。
门开了,皇甫铭大步踏了进来,目光在大司承身边的婢妾身上一扫。
典青岳知机地挥退了左右,这才睡眼惺松道:“什么事?”任谁被半夜吵醒都会有很重的下床气,但对面前的这位主儿,他不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a href='javascript:void(0);' class='recommendBtn'>推荐票</a>、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