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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晨
剥开记忆的夹层,昨日的过往有如山泉流水细细流出。被时间埋没的儿时脸孔,被年华遮掩的破碎记忆,此刻如燃烧的火焰,释放着灼热的温度。那双眼睛,缠绕梦中千百回,每一回,在我以为能够抓住的时候,惊醒过来,周围一切寂静可怕。
每一次,在最初相遇的时间点以最熟悉的着装在那个相遇的地点苦等,换来的,只有一次次无尽的落寞。
命运给我安排了一场最美的邂逅,却忘了给我安排一场最美的结局。人生有时候就如同电影,并不是所有的结局都让人满意,让人幸福。记忆的包裹一层层剥落,里面的印记,却不知所踪。
我步步趋近她,盯着她的双眼,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眼中的疑惑。她的记忆,在时间慢慢推移下所导致的物是人非世间情感青春芳华的埋没下,消失无踪。然而,对于我,却清晰如昨日,只要我愿意,我想,一切都可在脑海中重新播放,一遍又一遍。
那一天,春光明媚,澄蓝色的天空一展无迹,天山连接成一片,带给人无限的幻境。
一群小孩子在一片草地上嬉笑玩耍。
那是他们那个镇里唯一的小学——明光小学。
那一年叶琳七岁,小学一年级,时常穿着一条粉黄色的长裙,裙子上画有哆啦A梦的图片,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红红的脸蛋常常嘟着嘴,一脸不服人的表情。
她是他们那群小伙伴中,年龄最大的。
就在他们玩的很开心的时候,一个穿着小小西装服的大概六七岁的男孩,突然跑过来,对着一个小女孩重重的推了一把。那个小女孩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没站稳,摔了下去。结果,额角上磕绊到小石块,流出枣红的血迹。女孩咆嚎大哭,白色的长裙已经沾到好几滴血迹了。
那个被推倒的小女孩,名字好像是叫何美茜。他们都说她是个胆小爱哭、没人要的却爱撒娇的小魔鬼。她喜欢恶作剧,尤其是对家里的佣人,常常闹的她家里人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讨好这个小祖宗。很多小孩不喜欢跟她玩,所以,当她被推倒的时候,那群小孩都在嘻嘻哈哈的嘲笑她。
然而,叶琳却走过去,扶起那个小女孩,然后走到那个男孩面前,像他推何美茜那样重重的推了他一把,他没预料到叶琳会推他,也没想到她的力气那么大,他向后歪歪斜斜的踉跄好几步,然后在一个水坑前,不小心踩滑了,结果,他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在水坑里。叶琳走过去,静静地盯着她,眼神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
那个被推倒在水坑里的穿着西装的小男孩,就是余晨。
“儿时的记忆就这样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我苦苦寻觅了十多年的、在那个澄蓝色天空下把我推倒在水坑里的女孩,如今就在离我不远之处,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述说这件事。而她,是否还记得那天,我无从得知。也许,遗忘,对她对我,都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当初那个一脸不服人的大姐大女孩,如今也已成为一个羞涩美丽、不善言辞的花季少女。时间的笔迹在我们的脸上不断地描绘出它理想的自己,以至于在有时候,我们都忘了,自己是谁。”余晨在与叶琳擦肩而过之后,脑海里缠绕着这段话,随后又静然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是华天高中的一座独立建筑楼,在最后面的位置,略偏西侧。每天六点半开门,直至晚上十一点半,工作人员大多是高二的学生,从早到晚,分两次轮流值班。
一楼是空楼,大多摆放着旧的教科书,或是旧的桌椅。除却每学期安排学生来此打扰外,常年无人触碰。
二楼起到五楼,可供学生读阅看书。二楼为《杂志》、《读者》、《青年文摘》等报社,三楼和四楼则几乎都是古今中外的名人名作:王小波、安妮宝贝、三毛、饶雪漫、林清玄、余秋雨、张小娴、鲁迅等中国著名作家;列夫·托尔斯泰、普希金、高尔基、马克·吐温、霍金、海涅、雨果、巴尔扎克、拜伦等世界著名小说家、文学家。全馆藏书量高达一百万册。
至于六楼,便是华天高中最引以为豪的“纸鹤楼”。
余晨来到图书馆前,深呼吸了一下,朝里头走去,然后直奔六楼。
六楼这里常年光线充足,空气清晰。干净的水泥板在阳光照射下,形同镜子一般,描绘出倒影。悬挂的纸鹤随风轻舞,头的一侧不断转向,不知归处。这些纸鹤寄托着思念,终日受阳光和月光洗礼,思念恍若前世未果的情缘,在今生苦等。
“纸鹤,是吗?”余晨轻轻地将一只黄色的纸鹤放在手心中,却感觉没有足够的力气承担它的负重。
思念的重量有多重,无法测出,正如一滴泪水的重量,可以将一个人压死。
世间的情感总是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眼前,然后被我们以世俗的眼光扼杀在这滚滚红尘之中。谁错谁对,无从得知。我们都只是一个在红尘中迷失方向、胡乱前行的路人罢了。我们都无法久待于此。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飘洒进来,让常年躲在这里的微小粒子无处躲藏。偌大的楼层,竟也没有这些尘埃的栖身之所,于我,又会是如何?
余晨叹息着,嘴角露出一丝自我嘲讽的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