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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陲二十二营,并非像燕阳府那样的纯粹骑军,其中毫无争议的战力魁首是谢狄春的雪狼营,其余二十一营半步半骑,又以吴沙江麾下其中四营的老兵作为西陲这道狭长防线戍堡的主力。
百炼方成钢,真正的精锐老卒更为难得,譬如西陲二十二营中,真正能和黑枪游骑在荒野上放开膀子一战的不过八营,俱是在一场一场惨烈战事后幸存下来的老兵组成的。
但凡阵前对敌,都以军中精锐为锋,大开大合之势冲阵,能在箭雨矛石下活命全靠运气,短兵相接后就是靠本事了。
两者具备,且经历数战不死的,少之又少,就这么从尸山火海里脱颖而出的一小撮人,每次都会作为剑刃上的刃口,率先挥下。
可想一个真正的精锐老兵有多难得。
严丕兵马只占西陲总兵力的十分之一,三营一万余人,若放在凉州境内,是一等一的战力,可在西陲边境和打小不学认字读书,而是如何提刀杀人的黑羌蛮子对峙,就有些强差人意了。
西陲不缺军功,因为黑羌脑袋数不胜数,每隔几个月就会有成千上万的黑羌蛮子在族人的盼望目光下变着法子冲进东羌郡一阵劫掠,西陲作为兜住这帮蛮子的网罗,每年都能收割下起码千颗黑羌脑袋,有时甚至马腹两旁挂不住砍杀的头颅,都是往箭筐里扔右手拇指,战力强盛者回到戍堡中清点军功,往往都跟渭水河畔打捞鱼虾的渔农一样,满载而归。
朝廷不吝啬对天下士子的宽心,同样也不会让这帮边陲军伍寒心,俸禄打赏粮草,在长安那座深宫的未央殿内,从来没有拖欠过一次,所以凉州内大大小小的品族都眼红着西陲军功,每次大胜军报按常例送往凉州官府的那封,再以振奋民心为由贴在城门口,普通百姓大多只是高呼痛快,然后免不了忍痛割肉买上些酒肉和亲朋好友庆祝庆祝,可落在这帮人眼中,那可就像陇右郡的麦子天水郡的银两随处可捡。
在凉州上阶官场,流传着一句话:陇右郡的粮食,天水郡的金银;东羌郡的功禄。
没来西陲之前的严丕深以为然,等到了西陲后就只剩下苦笑了。
侯霖的出现让严丕莫名的生出一丝警惕,躺在大帐中的他闭目养神,心里思绪如万千红线相缠,一匝一匝,乱不可言。自然没心思去吴沙江的帐中和他们商议怎么让这个年轻特使滚蛋,百思不解下只好认命的自嘲道或许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从平沙城中快马加鞭的两封竹色信函,他兜里恰好就有那么一封。
和吴沙江这帮从军伍底层一步一个坎爬起来的武将不同,自视甚高的严丕更不会做到入乡随俗,站在吴沙江这里和凉州官场泾渭分明的划开界限,他顶着的严家姓氏不允许他如此,所以相比田泽墨在和金家通上气后的叵测不安,到后面的狂热,他一直都很坚定。
皇朝国号是刘,但严家对他而言才是天。
两封信函上皆有他和田泽墨的名字,这是金家特意明指出来,为的是让这两位西陲重将清楚谁是敌,谁是友,只是却没想到会让侯霖在截获一封后,便将金家在西陲的布局一竿子全都打了出来。
严丕正在胡思乱想间,严家重金聘请的一名亲兵轻轻踱步进帐中,小声道:“将军,吴将军说明日在八峰堡外举行年末检阅,给你知会一声。”
严丕猛然睁眼,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是西陲的老传统了,严丕并没上心,年年的阅兵大多都是在大年三十的一早举行,这也是西陲五庭柱一年之中仅有的聚首机会,名义上是阅兵,其实就是聚在一起吃酒喝肉,中途在掺杂些边陲军伍的琐碎事情,是西陲一年内最空闲得愉的几日,今年之所以早了些也无碍,不过是吴沙江和周茂君几人看那个年轻特使不爽,让他自己识趣早日滚蛋的台阶罢了。
想到这,严丕嘴角一扬,最近除去这封来自平沙城的信函外,还有严家家主,也是他父亲亲书的一封密信,里面将所有利害都叙述的清清楚楚,到时候一个西陲兵马最少的绥边将军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凉州这新建庙堂上的上将军,而金家严家都会成平沙城这座塞外不夜城中那个皇姓子孙的左膀右臂。
天底下姓刘的何其多,哪个当皇帝不是当?
这封信最后还特别说出让严丕最终下定决心的一句话,便是等到凉州再无异党后,那个全天下人都看不明白为何要以一座孤关反汉的于一锐会打开渭水河线的封锁,让西凉兵马全部入主中原,到时候定然会以他和田泽墨两个西陲重将为帅,替那个王爷去坐稳龙椅,而有着严家支持的他,不论庙堂还是军伍,定会胜出田泽墨一筹,拜将封侯又有何难?
……
第二日一早,严丕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后,就带着几名亲兵登上了八峰堡的城楼,堡外城墙下,数千隶属吴沙江所部的骑卒在城外的空旷雪地上,摆出四个骑兵方阵。
只是让严丕有些纳闷的是仍没见到田泽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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