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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唐也知贺太守现在死赖不认账,恐怕是要靠着他与永兴军路宪司之间暗中来往的关系,以及依仗着他蔡党门人的势要而暗做手脚,因打通关系而官官相卫,就算打起官司来,本来黑白不分的冤假错案也都不是甚么稀奇事,他也未尝不能继续做他的知府官而在华州地界横行无忌。
即便丑事败露而又引犯众怒,可是贺太守这种人只会考虑能不能讨朝中权贵喜欢,也丝毫不会在乎自己在民间百姓中的名声早已臭不可闻。现在竟然颠倒着还要拿大宋官法条例反咬一口,现在还存着要将王义、玉娇枝等苦主杀人灭口的心思。
不过硬的不成就想玩阴的,你这厮真当老子不懂法么?
萧唐冷冷一笑,说道:“贺太守既然拿王法说事,那我倒想问问王画师若是误杀人命,如今推鞫、检断、勘结的讼状文案何在?本案苦主、人证何在?死刑案件、事关人命,虽误杀减杀人罪一等处罚,可依我大宋《宋会要》法例,王画师也并没有招供认罪,那么上呈提点刑狱司与大理寺详断的奏谳如今又在何处?
就算我是武职官将,不便插手地方州府民间斗讼审查判决,可是按你说的规矩,在量刑判决之后,知府州官根据判稿决定判词,而签署判决,同时也必须对外发布公告周知。贺太守轻易定了王画师的罪责,可曾发布公告示众?又可曾迭成文案传报王画师出身的大名府衙?按法例饶是被定罪罪犯本人,与其家眷亦可以鸣冤翻异,而案件一经翻异,州府必须向所在路宪司报知复推,即因复核审讯翻异者,提刑司须当另差遣原审官受理,王画师一直没有认罪,而仍要鸣冤之人,亦要请示汴京朝廷奏裁。
贺太守,如今这案子审问的流程都没走完,饶是府衙接到讼状须推鞫详刑,须缉拿收押疑犯,我还偏生要为王画师作保,就算你要告我妨碍府衙公事,王画师一个尚未按我大宋司法勘结定罪之人,我要保他不被歹人给害了,这又算甚么知法罔法?”
听萧唐义正言辞的一席话说罢,贺太守登时讶异得目瞪口呆。本来他急中生智,还想以州府官的身份参萧唐个罔顾法度的罪责,或者只须将王义与玉娇枝等女子尽数杀了,而除了敢告发他丑事的祸患。哪知萧唐这个武职官将竟然引用大宋法例说的鞭辟入里,并无破绽!
先前贺太守公器私用,动用官法编织罪名迫害无辜,说到底也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当然也可以做冤案判王义个死罪斩刑一了百了,可死罪案件须着重过审,如此更是要依照法度条例必须逐级上报,死刑凶案必须交由汴京大理寺左部断刑复审。案件经大理寺详断、刑部详复、门下省复核的过程认为案件处理不当,则必须依法驳斥,甚至在民间影响重大或者是有极大疑点的,再由中书省可向皇帝做陈述异议。贺太守说定王义的罪名便就定下,自然也少不了构陷他人做过许多冤假错案,可明明是冤案自然尽是破绽可以寻觅,贺太守只为在地方州府多祸害些良家女子,又怎敢因为此而让自己引起汴京诸多监察机构的注意?
可是就算贺太守只判处王义迭配充军,他也不是高俅那种在汴京手眼通天的权贵,虽然是蔡京的门生,其实说白了贺太守不过也就是要巴结那个权相太师的一条走狗。这种事如果闹大了,贺太守固然可以走些人情打点关系蒙混过去,可是权倾朝野的蔡京又怎么会因为贺太守这点破事而主动帮他擦屁股善后,遮莫还要为他强夺良家女子而摇旗助威?
所以对于贺太守而言,陷害良民最合适的法子就是做好人情,再胡乱应付过永兴军路审核州府卷案的提点刑狱司隶属官员。对于治下草民,本官判你有罪便有罪,外乡人在华州没个照应,寻常贩夫走卒又怎能将大宋司法审核的程序与条例记得娴熟?饶是有诉苦鸣冤的,一通杀威棒下去先将其打晕了,旋即发配到远恶军州之后尽管与牢城营中那些伸手要钱、没钱要命的管营、差拨含冤去,包你死得更快。左右都是一笔糊涂账,上面审查司法的官员装糊涂,下面贺太守便也糊涂结案了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唐现在反过来要向贺太守出示公文,再质问他为甚么不按审判流程而草草结案,贺太守连个屁也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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