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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军方气势太盛,接二连三的大胜早已士气爆棚,又有房俊此等强势人物领导,已经将文官压得死死的。可以想见,若是任由此等形势发展下去,待到将来东宫抵定乾坤、太子顺利登基,军方势力将会尾大不掉,重现立国之初关陇门阀以军功执掌朝政之局面。
纵然不必关陇门阀之底蕴,却也可轻易将朝廷利益攫取过去,文官系统岂能坐视不理?
他们两人目前便是东宫文官之领袖,对抗军队、维护文官利益,自然责无旁贷。
立场相同,利益一致,萧瑀自然可以对岑文本予以信任,只不过先前趁着自己奔赴潼关,暗地里运作刘洎上位,令他甚为不满……
但是眼下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房俊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强硬,以及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使得东宫内部气氛诡异,局势对文官来说极为不利。
这种明明有事发生,却又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极其不好……
实际上,这个问题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分明各自都感觉到了东宫之内有一股看不见的潜流在左右着局势的发展,尤其是在和谈这件事上不断的设置障碍,但自始至终也抓不住什么线索去佐证。
岑文本咳嗽两声,缓缓道:“此番雨师坛粮秣被烧,对于关陇之打击可谓致命,除非长孙无忌打算玉石俱焚,否则一定降低底线促成和谈,即便吃个大亏也顾不得了,否则一旦被房俊捉住破绽,必定猛冲猛打,再想和谈连门儿都没有。”
萧瑀补充道:“如果长孙无忌打算和谈,放弃抵抗,那么如今猬集于关中的数万门阀私军便成为最大的难题。无论和谈的条件怎样,待到太子登基之后,关陇遭受打压乃是必然,甚至会被排斥出朝堂之外,对于门阀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蛰伏个二三十年,一旦朝廷风向转变,凭借其深厚之根基,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但是这些门阀私军皆乃长孙无忌威逼利诱而来,若全部折损于关中,那些关外门阀等若根基断绝、损失惨重,岂肯善罢甘休?被朝廷打压可以暂且蛰伏以待时机,可若是被关外门阀记恨,那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不死不休。所以,长孙无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门阀私军的问题,使其能够返回原籍、回归乡里。”
岑文本颔首:“所以长孙无忌一定会派人前往潼关,试图说服李勣,放任私军出关。”
“如此,即可见李勣之倾向立场。”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吐出口气。
一直以来,李勣就好似悬在东宫与关陇头顶的一柄利剑,不知何时会骤然掉下,更不是会伤到谁。
甚至两人猜测李勣图谋不轨,欲借此机会扶持某一位皇子晋位储君,只不过不愿背负“逆贼”“权臣”之骂名,故而按兵不动,让关陇冲在前头,待到时机成熟他在出来接管大局……
现在到了图穷匕见之时,若李勣答允放任私军出关,则代表其站在关陇门阀一边,最起码有这个倾向;反之,若李勣不准这些门阀私军出关,意欲将其悉数困于关中,那自然是站在东宫这一边。
当然,即便如此,李勣的行为动机也令人匪夷所思……
“无论他何种倾向,实则大可不必这般谨慎小心、拖延时机,其背后必定有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咱们想不到……你说,李勣的真实目的,会否就是这些门阀私军?”
萧瑀喝了口茶水,续道:“一旦那些门阀私军陷入关中,乃至于全军覆没,关外门阀固然会对威逼利诱迫使他们出兵的关陇恨之入骨,但对于亲手葬送这些私军的李勣,又岂能没有怨恨之心?这等若抽掉他们的脊梁骨啊!谁敢保证这些门阀不会趁着长安局势动荡的机会,干脆啸聚而起掳掠一方?太平盛世施粥修路,遭逢乱世裹挟百姓,门阀最擅长干这个!若是陛下仍在,自然没人敢做出此等叛逆之行径,但如今仅凭借李勣,如何压得住那些关外门阀?李勣其人最善谋略,城府甚深,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然而,与岑文本四目相对。
后者缓缓道:“所以,一旦李勣拒绝放任私军出关,必然有所凭恃,而这个凭恃……只能是陛下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