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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又道:“如今,老师找的这家人正好可以对上张安世这身份。张安世久居避世,几不与人结交,谁都不知其真容。故可言当初这苏家小姐为老仆所救之后,便以张安世的身份隐居山林、潜心读书,后女扮男装考取功名,欲为爹娘报仇。”
他一番言谈霁朗,哪有往日一丝骄傲嚣张?
只是,他脸上很快又有忧色,“只希望这阳成小姐还不曾供出事情,否则,我们所做的便全白费了。”
张曼倩未语,盯着烛火,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阳成昭信,你总是如此娇蛮任性,做事不计后果。这样的你,独独给过我三回惊喜——玉笛、对策、白吟霜案。当日那匕首所刺的位置不是要害,宫中最不乏的便是医术高明者,你此时应已好转,还不露面必是被软禁了。我花费人力为你谋得生机,希望你还能给我第四次惊喜,尽快设法脱身找我。在找到我之前,无论刘去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乃至用刑,你都必须绝口不提。阳成遗孤的身份一旦被捅破,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目中不觉泄出一丝厉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这是陶望卿之物。他端详了半晌,方才将那丝怒意压下。
石、桑二人隐约明白他在想什么。石庆目光略略一暗,道:“公子,阳成昭信的事,决不能再有下次。这位小姐,只怕会祸延你。”
桑弘羊倒对赵杏有几分欣赏。当日他在客栈向她“招安”,是张曼倩的指示,欲将她从政治圈带离。但欣赏归欣赏,他父亲是衡山王的家臣,子承父训,他自然事事以张曼倩的利益为先。
“属下知道,公子对这位小姐事事维护,是看在阳成助面上。当年的案子,景帝心思摆在那儿,无论由谁来审判,都是死罪难逃,阳成助当机立断,抢先揽下主审权,将人囚在廷尉衙门,反能效法狸猫换太子,将有身孕的夫人换出来。慢慢地,阳成助却变了,他对公子复仇一事极力反对,说看如今大汉情势大好,不如就此罢了,倒免去天下一场灾祸。他在公子身边,反变成一种监视。”
张曼倩眉梢隐隐跳动,那段他来不及参与的过往再次在脑中浮现。
被景帝一见倾心的卫子夫、宫中突起的一则卜卦、几乎在一夜之间骤然暴毙的汉景帝、突被扣上造反帽子的衡山王、最终登上后位的卫子夫、隐居在鄙陋乡村的昔日宠妃王娡——每年自己出去游学方可与其短聚一次的母亲……
衡山王身死,衡山王手下或在明、或在暗的有力臣子中早年曾得衡山王救命之恩的石庆、赴长安赶考受到衡山王资助的贫生阳成助,前者隐于朝,后者隐于市。
当年衡山王、汉景帝、王娡三人的感情流于朝野,传于巷末,衡山王刘赐对于王娡的爱,是那一辈子的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所以,这些人为报衡山王恩德,一方面想尽办法看顾王娡母子,另一方面联络昔日衡山王灭门前逃离的旧部,伺机为刘彻制造新身份——以鸿儒东方朔旧字为藏。
直至多年后,昔日王娡腹中稚子刘彻稍长,再拜当朝右扶风之师东方朔先生为师,借此与当朝右扶风结识,准备以新身份登上朝堂,阳成助却改变了初衷。
他念其恩,一退再退,阳成助却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