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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会误会的。”
羌浅却没注意到戚烨已浮起了笑意,仍委屈地垂着目。直到戚烨用手抬起了她的下颚,她才带着涩意看向他。
“你不生气了?”她糯糯问道。
“我几时说过我生气了?”
“你——”
“看你别别扭扭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得紧。”戚烨刮刮羌浅的鼻子,“去睡一下吧,前方真的有很长的一段路。”
羌浅撅着嘴趴回戚烨膝上:“我就在这里睡,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
……
羌浅虽在戚烨膝上合了眼,但并没真地睡去。纷繁的杂思令她头昏脑涨,她揉揉眼睛抬起头,最终放弃了入眠。
过没几刻,外间传来轻响,雷霆也已休憩得当。羌浅赶忙站起了身,领雷霆来到墙壁下。
戚烨面向墙壁道:“机门就在墙上。右起第七块砖,左起第三块转,上起第九,还有下起第四,顺序按下即可。”
羌浅依照戚烨所述按动墙上石砖,只听砖内机括运转,墙壁继而落入地底,一条地下密径赫然展现三人眼前。羌浅与雷霆前足踏入密径,砖壁在其后便又上升,将地室与面前道路彻底隔绝。
羌浅推着戚烨走向前方,雷霆从壁上取下火把燃起,走在她的身侧。初上路时,戚烨简单向雷霆说起连日发生之事,但对于唐苏却只字不提。而羌浅则刻意保持着与雷霆的距离,闷着头自顾自地走路。
冗长的密径似望不到头,三人就这样走着,一路都无多言,只有步履的回音飘荡在头顶上。差不多半日过后,密径陡而转折,三人不过稍作歇息,便又继续前行。
地底道路不见天日,羌浅没了对时间的概念,两条腿只是不停地迈着步子。她不记得自己与戚烨及雷霆在密径中走了多久,却在思绪变得有些浑噩时,见到远处出现了一团光晕。
密径在此处分岔两路,戚烨道声“走这边”,引领羌浅与雷霆两人行往一侧岔路。这条路相较之前走过的路要短了许多,三人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另一个岔口。如此兜转过三五个岔口后,道路终至尽头,一座斜坡横在眼前,坡上立着一道高门。
三人走上斜坡,戚烨触动了门旁机括,高门向一侧旋开。羌浅只觉眼前一亮,视线所及均是熟悉的景物,原来这条岔路正是通向了戚烨小宅内的书室。
“雷少侠有伤在身,不要再多做走动了,请暂时先在这里等候。”戚烨将雷霆安置在前厅,与羌浅行至小宅门前。
此刻已至暮时,斜阳光芒所剩无几。途径小宅的侍卫见戚烨归来,俱是惊喜万分,即刻有人匆匆去为雷霆取来各种伤患药物,又将雷霆引至客居。
再过少顷,蔚翔与丰飞两人均来到戚烨面前。得知蔚翔等人安全归来,戚烨稍显安心。丰飞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向两人微一颌首,低声吩咐写事宜,两人便即离去。
戚烨待蔚翔与丰飞两人走远,抬目看一眼羌浅,浅淡笑道:“这身衣服真是太丑了,你还是快去换下吧。”
羌浅低头看看自己身着的粗布衫,也“噗嗤”一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随即便推着戚烨走回小宅内,与他换上了清逸的白衣,又为他理好衣襟。戚烨用右手拨动她的鬓发,掸下其间沾染的尘埃,静静问道:“还有精力么?”
羌浅不解道:“有,怎么?”
“那与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去什么地方?”
“离开这里太久了,我想去看一看那位老人家。”
……
羌浅与戚烨两人绕至小宅后方,从平坦小径一路走向清风寨前侧。
实际上羌浅并不知道戚烨口中的老人家是谁,她直至穿过数栋楼宇后到达了领地的边缘,才忆起初到清风寨时,自己曾与戚烨一同见过一位刷马的老者。
仍是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子,身材枯槁的老者依旧在院中背对两人而坐,沉默无言地清刷着一匹骏马。
戚烨远远坐在院落外看着老者,同样一言不发,半晌沉寂后道:“看来他还是老样子,仿佛无论这世上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他以柔和的目光看看羌浅,而后道:“你定是疲惫了,去休息吧。”
“好。”羌浅浅浅一笑,推动戚烨向来时路走去。但两人没行出多远,又见丰飞朝二人走来。戚烨微微凝目,对羌浅道:“我有些事去做,你回去等我。”
“有什么事很紧要,非要今日去做么?”羌浅忧虑道。
“算不上紧要,只是唐苏来了,需去见她。”
“唐苏?!”羌浅立即惊呼出声。
戚烨淡漠地点点头道:“你昨夜见到她时,她就是向玉门关来,今日来见我,并不出奇。”
“你不要去见她!”
“为什么?”
“我怕……我怕她再伤害你!”
“那你说怎么办?”
“我同你一起去!”
“好吧,那就一起去。”戚烨笑了笑,“我倒是担心她会再说什么话激到你,上一次你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
羌浅没好气地翻翻眼眸,嘟囔道:“那还不是因为她总是喊着要杀我……”
“好了,走吧,我想上次她见识到了你的厉害,不敢再去杀你了。”
……
两人随在丰飞身后走入清风寨正中的殿宇,便看见唐苏已在殿内等候。
唐苏仍做男装打扮,她见戚烨到来,讷讷地转过身,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句“烨哥哥”,低垂双目向前走了两步。
羌浅站在戚烨身侧,她看着唐苏一步步走来,胸中不知怎的就又生出了郁结,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
唐苏用眼尾余光看一眼羌浅,完全没了彼时的气焰,更破天荒地低声道:“羌姑娘,之前的事,对不起了……”
唐苏与先前判若两人,只教羌浅倏地一愣,她简直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人就是自己所识得的那个唐家十三小姐。
“烨哥哥,你的手好些了么?让我瞧瞧好么……”唐苏离得戚烨又近了些,抬起头时,眼眶里已满是泪水。
“你呢,你的手腕好了么?”戚烨宁静地望着她,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唐苏的右手捂起左手的手腕,讷讷道:“早已好了。”
“我也一样,早已好了。”戚烨道。
“烨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唐苏翻过戚烨的左手,瞬间泣不成声。
“都过去了,你不用再介怀。”戚烨仍是淡淡道。
“如此说,你是原谅我了?”唐苏撑起泪目。
戚烨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只流露出幽远的瞳光:“这些日子来,你都在做什么?”
唐苏哭泣的眼眸刹那间凝在戚烨身侧一点,像是突地失了神,口中喃喃道:“我……我在找你……你说你要回大漠去,我就到大漠来……”
“那你现在见到了我,就不该哭了。旅途劳顿,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戚烨说罢便让羌浅推行自己出了殿宇,与唐苏分离。
唐苏也没像以往一般纠缠戚烨,默默随着丰飞离开。
……
羌浅推着戚烨走在回行的路上,内心中总有些一样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了?”戚烨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日唐苏很不一样。”羌浅不安地答道。
“没错,她是与从前很不同,我想她的到来或许也同东厂有关。”
“又关东厂的事?!”
“只是猜测,算不得准。”戚烨遥望天幕,“我想曹千流应是已得到了唐自傲手中的羊皮卷宗。而唐自傲与雷厉二人,如今也很可能被曹千流所擒。”
羌浅也随他看看天边,却见苍鹰疾风从星月中穿梭而来,在啸唳几声后停于戚烨的轮椅扶手上。疾风的脚踝上绑缚着袖珍的信筒,羌浅助戚烨解下信筒,从中倒出一枚纸卷。
戚烨看过纸卷,眉宇舒展道:“想想是谁的消息?”
“你明知我想不出,还不赶紧告诉我。”
“你果然是与幼时一样,让你动脑子实在是太为难你了。”戚烨轻叹着摇首,目送疾风远飞。
“喂,你总说我幼时,我小时候的事你又怎会当真知道!”
“我就是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想告诉我就说,不说就算了!”羌浅撅撅嘴,两只手从戚烨轮椅的背脊放开,故意跑远了几步。
“羌姑娘,你就打算把我晾在这里了?”戚烨回过首,也提高了音调。
“哼,你总是欺负我,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羌浅又向后退了退,与戚烨间的距离更大了。
“你还真是傻得可爱。”戚烨转回头,恰巧看到有巡夜的寨众经过,于是便令寨众推动轮椅,径直向前而去。
“哎?!你怎么真走了?!”羌浅见戚烨不再看她,连忙着急地迈步去追他。但她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总是受气的那方,心下又是不忿,旋即便停下了脚步。
走吧走吧,就让我晾一晾你!她一面在心里暗暗想着,一面背过了身,朝着与戚烨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听闻身后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喘。那声音不断涌入她的耳朵,直教她的心立时揪起。那些阴暗的小心思一下子全跑没了踪影,她一个飞身便跃至了戚烨身前。
戚烨已停了下来,正低掩着首咳嗽,见她归来只虚弱地侧目睨她,看来正处于苦楚之中。羌浅只见戚烨的衣袖上出现了暗色的痕迹,她再垂目去看戚烨挡在唇边的手,竟惊觉他的指缝间有血迹淌下。
戚烨背过了脸,声音极度虚弱道:“你不是要晾着我么……”
羌浅伏在他膝边,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一时间懊悔到了极点:“那都是我有意说来呛着你的,你不要听那些话!”
“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戚烨仍不去看她,“我只是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还能撑很久……”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羌浅惊慌失措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顾一切地握住了戚烨的手,就要提起丹田内的真气送入戚烨体内。
“不必了……我的身体只能是这样了,回去吧……”戚烨却把手抽回,令那名寨众继续推动轮椅。
“让我来……”羌浅不待寨众启足,已把双手搭上了轮椅背脊,涩声道,“这本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