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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飒聆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点点头,“好。”
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叶非尘所在的包厢。
两人离包厢很近,说话也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叶非尘很容易就将两人的话全听了去。
跳舞?亏他们能想,这可是吃饭的地方又不是妓院。叶非尘愤愤的咬着菜,心里一顿鄙视。不久后边上传来的乐曲声让她的眉头又死死的皱了起来。
她都已经躲着了,竟然还不放过她。怎么觉得耳朵那么疼呢?
“小姐,若是饭菜不合胃口便回府再吃吧。”星儿见叶非尘一口菜咬了半天也没有吞下去不由的道。心里却是把隔壁的人骂的狗血淋头。小姐肯定是伤心了。连饭都吃的不香。
“不用,怎么也是付了钱的,当然要吃饱了再走。”叶非尘瞪着眼前的菜道。都是平时自己想吃的菜,可惜现在却没了什么胃口,主要是有倒胃口的人。
她在这边一口一口的吃着菜,景飒聆在隔壁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挽君一进门的时候就道:“跳舞的兴致来了怎么都挡不住,可惜的是现在没有人为我奏乐一曲。”
景飒聆很干脆的唤了声:“香东。”
于是香东径直的坐在放了古琴的长案之前。这里经常招待的是那些贵公子和小姐们,琴是从来都不缺的。
香东白净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姑娘需要在下演奏何曲?”
挽君哀怨的看了看已经坐在桌前开始自斟自酌的景飒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后送了个秋波给香东:“兰陵王破阵曲。”
香东微怔,倒不是为那个秋波而是为这曲子。他原想这姑娘可能会要求他奏个凤求凰什么的。
得到取名,香东也不再犹豫。双手搭上琴弦,流利的演奏起来。
琴声铿锵,仿佛军旗猎猎,曲调频急,有如战鼓雷动。随着每一个音符的出现,挽君的身姿不断的变幻,旋转、轻跳,一抬手一举眉,褪去了平常的娇媚,眉宇间也有了一丝冷冽,宛若真正的处在战场,满身战意。
她一个轻跳带着旋转,依托着一个高几做支撑,脚尖轻弹身子便轻轻如羽毛一般飘起,落在一架屏风之上。红衣逶迤,美人如玉。
景飒聆眼里露出一丝赞赏和了然。这舞跳得着实不错,比宫中的舞官都好;而这身手,分明是会武之人才有的。
才这么一想,就见站在屏风上的挽君似乎站不稳一般,往三号房与四号房相隔的隔扇上撞去。
景飒聆眼里一道冷光闪过,他刚才在研究挽君的身手,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抹兴味。
手臂清扬,三尺宽的墨带极速的往挽君的方向打去,可惜的是挽君慌忙间竟堪堪躲过了那墨带,整个身子都撞上了隔扇。
‘嘭!’隔扇应声而倒。
叶非尘猛然抬头,便见一如花美人摔倒在倒地的隔扇之上,但她虽然摔了,却丝毫不显狼狈,似在知道自己要摔的时候已经摆好了姿势。侧身半躺,眉眼如丝:“姑娘,可否扶我一把?”
叶非尘很确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的视线从挽君身上离开,望向与她隔着甚远的景飒聆,他正好将墨带收入袖中,同时顺便将手边的酒杯拿起,缓缓的喝酒,幽静的眼眸却是直直的望向她。
叶非尘十分疑惑,这情景,难道这姑娘是景飒聆动手打的不成?
她不再看景飒聆,对着挽君道:“扶你可以,但你要知道这隔扇是你撞坏的,该你赔。”
挽君噗呲一笑:“这是当然。”
“鬼魅。”叶非尘淡淡开口。
鬼魅身影一动就站在挽君身边,如今她作为明卫多穿黑色衣裳,其实平日里也是爱红衣的人。不知是不是因此,所以对穿着红衣的挽君有些许敌意。
她十分不怜香惜玉的将挽君拽起。偏偏挽君几乎是攀着她的手站起,别人做来总易显得狼狈的动作在她那里又多了几分风情。
可惜鬼魅不懂风情。她把挽君拉起后便像躲瘟疫一般的离开,又回到叶非尘的身后站好。
挽君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平日里别人都是往她跟前凑,今天倒是不只一次的被人嫌弃,真心是……伤了她美丽的心。
十指如葱,挽君随意的弹走身上沾染的尘埃,而后对着叶非尘浅浅施礼:“这位姑娘,挽君打搅了姑娘用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知姑娘可否给挽君一个弥补的机会,赏脸吃顿饭。”
叶非尘感觉到景飒聆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心里涌现了些奇怪的感觉。小手轻抬:“挽君姑娘客气。虽然隔扇被撞坏了,但我用膳吃的又不是隔扇,所以不存在打搅一说。我看那边还有人等着姑娘作陪,不必理会我便是。我继续吃饭。”
挽君愣了一下,无奈道:“既如此挽君也不强求。”
说完就施施然往回走,竟半点也没有受伤的模样。
等到挽君袅娜的走到景飒聆对面坐下的同时,叶非尘搁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擦擦嘴,起身走人。没有看景飒聆一眼。
‘噔’,景飒聆忽的放下手中的酒杯。
挽君挑眉看去,酒杯细腻的瓷坯中已经多了一丝裂缝。然后她忽的笑了笑,艳若桃花。她手抚上自己的腰,蹙眉道:“荣亲王,实在是不好意思呢,挽君方才似乎把腰给闪了。今日恐不能继续陪亲王了。”
景飒聆望了她一眼,挽君脸上的笑僵了那么一秒,这是多么冻人的视线啊。
“香东,送挽君姑娘回醉君楼。”
“是。”
“有劳公子了。”挽君对着香东福身,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这荣亲王莫不是怕自己又去找刚才那小姑娘的麻烦?
路上,挽君问道:“香东公子,你可知方才隔壁包厢里的姑娘是谁?”
这不是需要保密的信息,便是他不说只要挽君想要知道也会很容易就知道。所以香东直接道:“她是左相的嫡长女。”
叶定荣的女儿?挽君吃吃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她呀……”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个样子呢。
香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笑。
挽君也不做解释,只一副懒懒的样子走着。
“可需要叫顶轿子?”虽然知道她没有受伤,但该到的客气话还得说。
“不用呢。我闪了腰,这一路走回去指不定腰就好了。”
……
自叶非尘离开后,景飒聆身上的冷气就越放越多。香南、香西两人站在他身后对望一眼,然后把眼神转向门口,只希望香北打探出的是个好消息。
这些日子他们这主子什么也不说,和以前一样还是关注叶姑娘的动向但是却再没见过他去找叶姑娘。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全身整日里就像是泡在冰里一样,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叶姑娘了吧,分明主子好像还挺高兴的,谁知道叶姑娘竟是理也不理主子,主子周边的冷况达到了空前的地步。若不是看他周身气息除了冷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他们就要怀疑主子是不是要发病了。
进仙客来之前,香北被主子一个眼神命令去查叶姑娘今日出门的原因,他们心里已经燃起了三根香:希望叶姑娘是出门找他们家主子的。这样就可以得救了。不然早晚要得风寒。
景飒聆把杯子给捏裂了,干脆就不再喝酒,静坐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
隔壁已没有人,他将眼神越过那倒下的隔扇放到之前叶非尘曾坐过的位置上。眼神幽幽。
小二推门进了隔壁间,准备收拾桌子。然后忽然觉得周身都似乎被冰冻了起来,抬头,就望尽景飒聆冰冷的眸子中。手一抖,差点打碎了手中的盘子。
“小人不知道荣亲王在,不知道这隔扇倒了,这就让人来修隔扇,桌子也很快就会收拾好。”小二低着头颤声说道。依他想,这荣亲王看起来很生气,估摸着是因为这桌上的残羹冷炙污了亲王的眼。
“出去。”景飒聆冷声道。
小二一顿,到底是仙客来的小二,心理素质不错,急急的道了声‘小的告退’就走了出去,腿只有一点点打颤。
半响,景飒聆站起身,抬步踩在那倒地的隔扇之上,走到天字四号房。一眼就可以看清桌上的菜都还没有动几口。就连叶非尘的碗里都还有块鱼没有吃完。
景飒聆眸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心情忽然就好了些。
然后他就在香南和香西惊恐的眼神下拿起了那双被叶非尘用过的筷子,掐了一点那碗里剩下的鱼,送到嘴里吃了。
香南有点呆,愧疚道:“若主子真饿了,属下这就让人送一桌子上来。”
“废话那么多?”景飒聆斜了他一眼,放下筷子。
香南闭嘴,望香西,香西扯扯嘴:你嘴太笨了!
忽的,冷风过境,景飒聆身上冷气大开。把香南香西都震的往后移了两步。
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就听景飒聆微压低却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香北,你给本王滚进来!”
香北摸摸鼻子,在两位同仁幸灾乐祸的眼神下腾空翻的滚了进来。
“王爷,属下已经打探到消息了。”香北趁景飒聆还没有动手之前出声,“叶姑娘出门似乎是为了逛街,她去了天宝阁拿首饰,不过她的首饰刚好被三公主看上……”
听完香北将事情简单的转述完,景飒聆嘴角轻勾,“什么样的首饰。”
香北嘻嘻笑道:“听说是玻璃种极品红玉做的首饰,叶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给三公主,说那首饰在她心里是无价之宝。”
话音落地,就见景飒聆潇洒的身姿从窗户里消失。
香北大喘气。香西不赞同的道:“别挑战主子的耐性,你不想活了吗?”
香北撇嘴:“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主子对叶姑娘的心有多么深。”
香南跳窗:“别把主子跟丢了。”
香西随后也跳窗而出,香北倒是不着急的将桌上的茶倒了一杯喝,跑了一路可真累。
至于跟丢主子,那是不可能的。他回来之前便问了叶姑娘去了哪个方向,反正等下只要沿着那个方向就肯定能找到主子。
虽说心里这样的肯定,但他还是匆匆的喝了一大口,还没有咽下便从窗子跳出,留了一大锭金子在桌上——主子喝酒肯定还没有付账。
一时间,通了四间包厢的大空间里一个人都不剩。
等小二再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只看见了那锭金子。不由幽幽叹息:荣亲王行事果然与常人不同。
话说叶非尘原本的计划是吃了饭去荣亲王府,如今计划夭折,下午一时没了安排。于是准备随便的逛逛就回去睡觉,毕竟明天就要起早去上课了。
正当她挑了条小路准备返回的时候,一阵疾风吹过,她只觉得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手,然后整个人就腾飞起来。
在惊叫出声前,她已经辨认出了‘挟持’她的人的气息——景飒聆!
鬼魑、鬼魅、月儿三人迅速的反应过来,上前拦着景飒聆的去路。
“要他们停手,不然……我就动手了。”景飒聆在叶非尘耳边低声道。
叶非尘挣扎了一下,奈何景飒聆的手劲太大,她逃脱不了。狠狠的瞪向他,正好对上他幽暗的眸子,她仿佛能看到他的眸子里冰与火在共同跳跃。
她便停止了动作。这样也好,反正准备找他的,现在他自个找上门来了那就不躲了。看他想说什么吧。
“不要动手。”叶非尘说完就觑了眼景飒聆,“你要带我去哪?”
“不放心便让你的人跟上。”
叶非尘当即道:“跟上!”
景飒聆气息一滞,她就这般不放心他?他揽着叶非尘的身子快速前进,感受到她温柔的气息时这些时的纠结一下子全部都没了。微低头就看到她白如玉的小耳朵,当即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
“你干嘛?”叶非尘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双手都抓着景飒聆的手臂,没有空余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耳朵。可是被他一咬又痒又痛,只好在他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同时瞪大眼对他怒目而视。
虽然她在生气,但她那无意识的亲近动作让景飒聆心情大好。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就加大了力度,似乎想要把他嵌进身体里。
叶非尘吃痛,扭头就往他的肩膀上咬去,一直咬到牙疼才松口。回头却对上景飒聆温柔带笑的眸子,脸一红,当即拉长小脸道:“叫你欺负我?”
景飒聆忽然觉得她很像一只炸毛的猫,可爱的紧。多天来的坏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低低的笑出声来,“就是要欺负你,谁叫你这丫头没良心的。”
叶非尘一听就冷了脸,没良心?谁才是真正的没良心。罔她抱着一颗小女儿心出门,半路就把心给伤了,还好只是喜欢,如果真是情根深种,按她所知的套路,不是女的要死要活,就是女的要找男的拼死。
景飒聆感觉到她的情绪,虽不知她为何忽然不高兴了却也不急着问。左右现在这丫头在自己手中,等会有什么一起问清楚便是。
后面的路途两人一直沉默,叶非尘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自认是一个偏理性比较冷静的人。前世甚至有人会觉得她冷静到了有些冷漠的地步,今生她在别人眼里也是少年老成。可这些评价若放到这些时她对景飒聆的态度上,简直就是差的太远。
不冷静,随时情绪都会起起伏伏;摇摆不定,一面想要一面怀疑。一点点都不像她自己。
其实,好好想想,她对景飒聆也不算了解。之前分析的总总都是最浅层的东西,就依那些就确定要这个人,把自己和他捆在一起似乎太过草率了一些。
特别是她很在意,他是不是那种能接受很多女人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患得患失,这样的情绪总是恼人,倒不如放一放吧。她愿意好好的去了解他,若了解后真的想要,那就不顾一切的去得到。也要让他明白,她到底怎么想。
景飒聆揽着叶非尘的身子落地,叶非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想到会忽然着地,脚一软,景飒聆眼疾手快的捞起她。
“在想什么?”她走神的时候会让人觉得隔得好远好远。就好像曾经看过的,才八岁多的她,站在山顶之上,默默流泪,眼里仿佛已历经桑沧。那眼里流转的,是他不曾了解也触碰不到的东西。她把自己关的那么紧。
叶非尘没有回答,只是站稳了身子,打量所在的位置。
精致的木雕,飘荡的丝绸,柔软的羊毛毯——是之前见到的那艘船。
“干嘛带我来这里?”叶非尘挑眉道,掩去心里冒起的那丝不舒服。
景飒聆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船尾,双手一扬,一股气息自他手间涌出打在岸边,然后就见船依着这股气形成的反推力飞速离开岸边。
刚赶到岸边的鬼魅几人被后来赶上的香南几人拦下,就在双方准备动手的时候,听得一声淡淡的声音:“在这里等我。”
鬼魅等人当即收手,既然是小姐的命令,他们就在这里等好了。
鬼魑寻了棵树跃上去双手抱剑坐着,鬼魅和星儿、月儿三人就坐在树下。四个人十分默契的忽视香南、香西、和最后到的香北。
那三人也不尴尬,径自找了个地方打坐。
幸好如今正是一天中天气最热的时候,出门的人很少,不然这几个奇怪的人估计要被人当猴看。
满意的看着船与岸渐行渐远,景飒聆道:“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搅。”
不会被人打搅吗?他带着挽君在这船上游玩是不是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怕被人打搅的都是美事或者阴谋吧。
“你与我之间又有什么事是怕人知道的呢?”叶非尘看了眼那羊毛毯以及上面的围棋,本想说几句嘲讽的话,忽然没了心情。
她转身进了船舱,“有什么事直说,我今天会认真的听。”
船舱内有一个长方小桌,相对置软榻,桌上有煮茶的工具。
叶非尘和景飒聆两人各坐一方,景飒聆幽幽的看着她,她静静回望,相对无言。
“我渴了。”还是叶非尘先开口。心里却是生了些恼怒。这算什么?带她上来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是想等她说什么吗?
景飒聆轻叹,稍稍挽起广袖,煮茶。一道道工序如行云流水般在他的手里完成,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优雅中透着深刻的尊贵。
“喝吧。”
叶非尘看着他静下来的眉眼,看着他处处精致的容颜,看着他推过茶杯的修长的手指,微微失神。
景飒聆以为她嫌烫,轻轻的给她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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